大堂内三三两两坐着吃饭的客人,肩上搭着抹布的店小二捧着托盘在大堂里穿来穿去,时不时还声音悠扬的喊上一句“有客到这边儿请……”
大堂正中间搭着一副小戏台子,此刻正摆着一张桌案,有穿长衫的老者站在案前说书。惊堂木拍的是啪啪作响,说的恰好就是“梁国公府七姑娘在昭阳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上,一首诗词镇天下”的故事。
霍青毓微微一笑,撩着衣摆在大堂角落里坐下来,静静的听说书人手舞足蹈的比划那梁国公府霍家七姑娘是怎么“一首诗词镇天下”的。
店小二先上了一壶茶,霍青毓点了几道自己上辈子常吃的京菜,又要了一壶惠泉酒。
一时饭菜上齐,霍青毓一边吃酒一边吃菜一边听书,莫名竟有几分心平气和的恬淡。
寂然饭毕,那说书的惊堂木一拍,也是“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坐在大堂里听书的客人轰然叫好,鼓掌送人。接下来上台的是一对儿弹琴唱曲儿的父女,咿咿呀呀的小调听的众人摇头晃脑。霍青毓却觉得兴致全无,扔下一串钱结了酒资,转身出门,将所有的轻歌曼语扔在背后。
老话都说近乡情更怯。
霍青毓绕着梁国公府的宅子前前后后的走了三遍,看到梁国公府的主子们坐着朱轮华盖车出了门交际,又看着梁国公府的下人顺着东西角门出出进进,正门前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十来个身穿明光甲的将士。门梁上还悬着御笔亲题的匾额,上书“敕造梁国府”几个大字。
霍青毓依稀记得自己还是梁国公府七姑娘的时候,时任礼部尚书家的嫡出幼女在背后议论梁国公府家是草莽行伍出身,所以家中女眷皆“行止粗鄙,言语有失,不合京中贵女风范”,就连年过七旬喜欢在家中种菜的老祖母都被编排成“乡野村妇,吃不得精细米粮”。
消息传入霍青毓的耳中,她立刻领着祖父的亲兵当街拦住了礼部尚书家幼女的马车,把人一路拽到自家门口,就在这“敕造梁国府”的匾额下生生抽了她三鞭子。自此以后,京中再无谁家女眷敢背后议论梁国公府的是非。
可是后来呢?
霍青毓想了想,好像那妖孽占了她的身子后,滥好人的觉着所有被她“欺负”的都是可怜人,本着“与人为善”的打算,竟要与所有人修好。结果生生喂出了几只白眼狼,要不是她气运正盛,总有贵人出手相救,只怕早把自己的命玩完了。
霍青毓越发头疼的轻叹一声。上辈子她入京晚,又困于齐王府后宅,整日忙着帮七皇子争权夺利,许多琐事细节无从得知。
可这辈子有书为证,她才知道那占了她身体的妖孽气运有多盛,脑子就有多蠢!
更可笑的是她霍青毓上辈子机关算尽,却连这么个蠢人都斗不过!
“这是在说我比蠢人更不值一提?”
霍青毓哂笑,抬头看了一眼梁国公府的牌匾,转身——
一道玄色身影静静的站在身后。
那人生的俊眼修眉,唇红齿白,容貌俊秀却是不苟言笑。此刻正目光幽深的打量着霍青毓,沉声问道:“姑娘在我梁国公府外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不知有何贵干?”
霍青毓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嘴角,满心的盘算此时此刻全部抛诸于脑外。她笑容可掬的冲着来人拱了拱手,挑眉问道:“梁国公府霍三公子霍青霄!”
霍青霄横眉冷对,沉声应道:“正是。”
霍青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神色越发柔和的问道:“敢问霍三公子……您六岁时尿床顺便尿湿的那一截□□,可还在否?”
霍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