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燕唯儿站在季连别诺身前,用手细细揉开他的眉心。轻轻的,她的手那么温柔:“诺,别生气了,为了一个外人不值得。”她不再是刚才那样又蹦又跳的小女孩,而是懂事,善解人意,一个合格的妻。
季连别诺执起她腻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唯儿,那感觉,就像你当初救了四百个少女,也希望她们会有好的结局,对吗?”
燕唯儿点点头,虽然她忘记了曾经救人的事,但如果事情重新发生一次,失忆的她也还会如此选择。那是一种本能。特别是想到有微雨那样的女孩也在内,更感叹当日是多么英明勇敢。
“我救她,不指望她报恩。她有好的成就,我也替她高兴。但不代表,我要娶她为妻为妾。”季连别诺有些痛心:“她却勾结恶人来害我的妻子,这是何道理?真当我是死的么?”说到尾句时,声音透出凉意,彻骨的寒。
“诺,我好好的在你身边,别担心。”燕唯儿微微挤出个笑容,转而俏皮地摇晃着他的手臂:“诺,我饿啦!”她总是知道用什么办法驱赶他的寒意。
果然,季连别诺脸色温和,忍不住在她小嘴上亲一下:“走吧,我们家的小馋猫饿了。”
桌上,全套的玉器。
盛菜的,盛饭的,以及筷子,全是暖玉做成。
精致小菜,也是唯儿平时最喜欢吃的。少主吩咐过,一切都按唯儿的喜好来进行搭配。前阵,唯儿吃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季连别诺也跟着吃了好一段时日的素食。
味道不淡不咸,清香可口。燕唯儿主动挟了一筷鲜菇到季连别诺碗里:“诺,这个好吃。”她吃东西,总是一副好食欲的样子。
季连别诺恍如隔世,想起那时候逼她吃东西,还要命令她来“试毒”。她曾经瞧不起他,还装腔作势作弄他。而今,却是那么乖巧。
连纤雪枝来了,她也表现得太好。从来不找茬,从来不添堵。
时而像个孩子,一派天真。时而是个妻子,温柔可人。
“诺,你在想什么?”燕唯儿见他两眼发愣:“再不吃,菜就凉了。”
“我在想,我们以前吃饭发生过的事。”季连别诺依言吃了一口。
“诺,我有感觉,我会恢复记忆的。”燕唯儿嘻笑着:“我会想起你许多糗事,你怕不怕?”
季连别诺温和地笑:“傻瓜,我的糗事都是和你绑在一起的。”
燕唯儿欢快地喝着汤,听玉嫂在屋外道:“少主正在吃饭,你……”
仍然是蓝蝶的声音,又急又尖锐:“少主,少主,请您去瞧瞧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割腕自杀了,她说只见你一个人,只求见你一个人啊。少主,看着昔日的情份上,您就去看看小姐……”
季连别诺沉默片刻,站起身道:“唯儿,我去瞧瞧就回来。我下午让华翼打发她走,就当我去送她一程。”眼里坦坦荡荡,清澈的眼神让人信赖。
燕唯儿也站起身,轻声道:“我等你回来。”然后走近,拉着季连别诺的手:“你答应我,别去太久,好不好?”
季连别诺点点头,轻轻吻了一下燕唯儿的额头,转身出门。
蓝蝶还在外面请求,见少主冷着脸出来,赶紧噤声。
季连别诺也不说话,只是径直出了“诺岭”。蓝蝶立时跟在其后,大气都不敢出。
暮色中,季连别诺的身影渐渐远去,燕唯儿还傻傻倚在门框上发呆。
隐隐有些不安。
不是不相信季连别诺,只是心头某种直觉在不断跳跃,提醒她此去危险。
那思绪越来越盛,越来越烈。
压都压不住。
燕唯儿高声喊:“茉莉!”这便带着茉莉与阿努,直奔安荷院而去。
安荷院里。屋中淡淡的香味。银器里的小菜早已凉了。
“少主,我让蓝蝶再去热一热可好?”纤雪枝从见到季连别诺一个人踏进房间那一刻开始,心情便好得飞上了天。
没有那个如影随形的女人,和那只无处不在的狗,实在是太好的一件事。而且,他仍然是舍不得她的,听到她割腕自杀,便急急赶了过来。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膳。”季连别诺声音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纤雪枝点点头,不以为意:“那少主陪雪枝喝杯酒如何?”眼角勾出淡淡的忧伤。
季连别诺却太不领情:“不了,纤雪枝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要告辞了。顺祝一路走好,好自为之。”一眼都不向纤雪枝望去,只是冷淡地站着。
屋外,是丫环蓝蝶守着。当然,他的属下也在附近。
“少主和雪枝的情意,就真的如这支簪子断成两截了么?”纤雪枝缓缓走近,从头上取下一支断了的簪子放在桌上,又从发髻另一侧取下断了的另一半截。
季连别诺仍然冷漠待之:“纤雪枝大家真的还以为和在下尚有情谊吗?”
情意,情谊。有着怎样的不同?
纤雪枝被季连别诺的冷然激得鼻子发酸:“雪枝和少主的情意,是在雪枝十四岁那年就注定的。”
“所以呢?纤雪枝大家便自甘堕落,和风楚阳联手来害我季连家,害我即要成亲的夫人?”季连别诺冷意更甚,双眼直视纤雪枝。
纤雪枝被那冷漠的眼神逼视得心中发颤,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如此隐秘之事:“你,你说什么?”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客栈纵火,烧死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堂而皇之住进我季连家。”季连别诺不再耐烦跟她磨磨叽叽:“深夜用大桶的凉水把自己淋湿生病,也只是想赖在季连府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