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来到西山脚下公路岔口的时候,看到前面四五辆造型奇特的保姆车,靳正言一挥手示意停车,眸子轻轻一眯,果然看见,在乔焱开着吉普冲向那几辆保姆车的时候,那些车瞬间跟被天敌追捕的小兔子一样,胡乱掉头就跑,活像真怕被撞翻……
靳正言这下算是近距离看清楚了:那几辆全都是媒体用车。
他最后看一眼已经跑得没有车影儿的公路,突然自嘲般弯了弯唇角:以为是冲动行事,却原来人家早已经有备而来,连以防万一的绝路都铺好了。
却又在最后一刻收手。
也是在这一刻,靳正言彻底看清楚了——乔焱并不想在第一轮就置沈思安于死地,否则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让这些记者上山,尽情发挥所长便可以达到目的了。
可事情一旦牵扯到媒体,那就不仅沈思安,连庄浅也会陷于众矢之的,靳正言想,乔焱大概是顾忌她,所以投鼠忌器,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不管原因几何,反正从乔焱可以轻易撤手来看,有一件事情靳正言是敢肯定的:这人还有后招。
既然这样,那他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坐等第二次渔翁之利便好——靳正言安心回了署里。
他这厢是脑海中百转千回、机关算尽,一波未平便又想着第二次捡死鱼,完全忽视了鱼的反应:人家还愿不愿意给你第二次撒网的机会?
……
沈思安洗完了胃出来,庄浅还昏迷着,他皱眉问守在床边的和一庭,“怎么还没醒?”
和一庭尴尬地缩了缩肩膀,“她其实醒过一次来着,原本好好的,像个正常人了,可是一看到床头你们的婚纱照,突然就受大刺激,我怕她又乱来,就趁她不注意又给了她一针,才睡过去。”
沈思安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察觉他不悦,和一庭赶紧试探说,“要不我让人先将你们的婚纱照收起来?免得她待会儿又受刺激——”
这话也就是掩耳盗铃,怕受刺激?照片可以收起来,那面前这个大活人你咋不找个口袋收起来呢?这就不怕刺激到她了?
现在最能刺激到庄浅的,不就沈思安么。
和一庭见男人神情恍惚,便没有再吭声;沈思安一时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墙头那张庞大婚纱照看了很久,照片中男女情态亲密,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情形恍如昨日。
而现在不过几天光景,她便被折磨成了这样,病恹恹躺在床上,憔悴到毫无生机,若不是还能近距离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他都要怀疑她已经不在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自作自受。”沈思安将目光从庄浅的脸上收回来,两只手轻轻握着她冰凉的右手,抬眸问眼前略显局促的男人。
“也不是,”和一庭认真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你贸然退局的决定,先前半点风声都没有的,你自己也明白,引起反击是必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是吗?”沈思安敛下眸子,从鼻子中轻轻哼出一声,“这么说,你也同意,这次是自己人对我下手的了?”
和一庭猛地意识到男人话中深意,慌忙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沉寂若死水一般的眼眸,立刻道,“思安,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别激动,坐。”沈思安没接话,一指床前的小凳。
和一庭如坐针毡,刚要开口辩解两句,就被男人扬手打断,沈思安小心瞥了眼床上的庄浅,将声音放得很低,“她睡眠浅,让她休息,你别开口吵到她,安静听我说就好。”
和一庭觉得他已经疯了,紧张地盯着男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尤其是他的双手,以防他什么时候突然从哪里掏出一把枪。
结果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思安说,“尤娜是我杀的。”
“这这怎么可能!”和一庭额上开始滚冷汗,他知道自己笑得很僵硬,“思安,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查清楚……”
“嘘,”沈思安警告地打断了他的话,小声用语言还原一遍现场,“乔焱用小琮威胁我放弃去婚礼,我打了电话给沈雨巍,让他救小琮的命,小浅在教堂等我,我从监控中看到,她身边都是尖叫的人群,她神色很惊惶,我不可能丢下她不去的……临出门,我从阿姨的手中接了杯水喝,一杯水下肚,我就知道今天走不了了。”
“尤娜怎么出现的?”和一庭问。
“我醒来的时候,她浑身赤-裸地在我床上,口吐白沫,明显是吸-毒过量造成的全身抽搐,这种情况我见过太多,我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她跟我零星说了些话,求我给她个痛快,我看到了她微凸的小腹,握着刀怎么都下不去手,后来我们发生了简单的厮打,我将军刀插-进了她的胸口。”
和一庭看了眼男人脖子上血红的抓痕,明白了这所谓‘暧昧痕迹’的来源,小心道,“庄、庄小姐只是一时情绪失控了,等她醒来,你可以、可以解释清楚的——”
沈思安握紧了掌心凉透的一只手,似乎刻意回避谈及这个话题,安静道,“你要我相信你,那就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什、什么?”和一庭紧张看他。
沈思安:“让邵宁简单处理一下尤娜的尸体,盖掉我的指纹,再找个理由将尸体送给检方,安排信得过的法医解剖尸体提取胎儿的dna——我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和一庭当即激烈反驳,“这不行!”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动,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瞥了眼面前男人深不可测的眼神,补充道,“思安,你别逞一时之气,你知道咱在司检那边行不通,姓靳的处处跟咱们不对头,送尸体过去会有麻烦的……”
“那就别让姓靳的活着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