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坐了下来,扶着拐杖,淡淡地说道:“大早上的不好好在病区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这么多将军,这个礼都不知道该怎么敬,田大院长干脆谁也不敬,回头瞄了一角落里的许师长和王政委,严肃地说道:“报告首长,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师长和政委汇报。”
不等老将军开口,军区空军石副司令便转过身去,命令道:“许师长、王政委,你们二位去忙吧。”
除了病区的事,这小子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见陈红军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老将军猛地反应了过来,敲了敲桌子,冷冷地说道:“等等,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也想听听。”
“空d师的事都是小事,您老的身体才是大事。”军区彭副政委回过头来,笑容满面地说道:“首长,军委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就算绑也要把您绑回301接受治疗。”
“绑?我就坐这,你来绑啊!”
老将军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举起胳膊,指着许师长和王政委,威严无比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知道什么是十万火急吗?”
“是,首长!”
许师长和王政委向前一步,给老将军敬了个礼,回头问道:“田文建同志,有什么事要汇报?”
“报告师长政委,我院昨夜里十一点整,确诊了三名hiv病毒携带者,其中一名已进入后期,另外两名则在潜伏期。确诊之后,我们连夜对病区内两千九百二十三名患者进行了初步筛查,共隔离十六名疑似病毒携带者,血样已送往医科大学实验室检验,中午十二点前可以接到检验结果。”
“hiv是什么?”不等许师长和王政委开口,老将军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田大院长回过头来,凝重地说道:“报告首长,hiv病毒感染就是爱滋病!”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众人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对他们来说,爱滋病太遥远太遥远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且一确诊就是三人,另外还有十几名疑似患者。
“田文建,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王政委愣了好一会,才严肃地提醒道。
田大院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三分检验报告,点头说道:“政委,乐教授是j省传染病学研究方面的专家,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们连夜将那三名患者的血样,送到医科大学实验室进行了检验。”
爱滋病是会传染的,这么颗大炸弹留在机场镇可不行!
许师长接过检验报告看了一眼,一边小心翼翼地转交给军区空军石副司令员,一边急切地问道:“小田,你们医院有没有制定出什么措施?”
“报告师长,确诊之前我们就严格***了消息,防止引起机场镇居民和机场官兵的恐慌。同时,组建了疾控中心,对病区内外进行严格的消毒杀菌,对病毒携带者和疑似患者进行隔离。”
田大院长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需要立即购置加样器、酶标仪和洗板机等仪器设备,组建hiv筛查中心实验室。对病区内的患者以及所有工作人员,进行hiv检查。”
“小同志,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爱滋病会不会像感冒一样传染?”石副司令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猛地抓着他胳膊,声色俱厉地问道。
“报告首长,爱滋病传播途径单一,除了性传播、母婴传播和血液传播之外,也就是体液交换传播。所以只要洁身自爱,那么就不会被感染。”
“体液交换传播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指患者的吐沫也会转播?”石副司令员不太放心,接着问了一句。
田大院长想了想,摇头说道:“艾滋病人的唾液、泪水和尿液中的病毒很低,感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的汗液和呕吐物都不含艾滋病毒,这就意味着日常生活接触,是不会传染艾滋病毒的。
不过他们的血液、***、***分泌物、乳汁、伤口渗出液,却带有很高的艾滋病毒。所以接触这些体液的医护人员,感染的危险度较高。”
老将军再也忍不住了,指着田大院长急不可耐地问道:“甜瓜,既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感染,那为什么一下子就检查出三个病人,还有十几个疑似感染者呢?”
“报告首长,不管确诊患者还是疑似患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都卖过,都是龙江卫生系统血站或采浆站的供浆员。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是通过血液传播的方式,感染上艾滋病毒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封存了从市血站调拨的所有血浆,在确认血浆安全之前,停止所有的手术。”
田大院长回过头来,环视了下众人,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材料,一边沉痛无比地说道:“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发现龙江四区七县至少有六千名供浆员。这就意味着我们确诊的并不是个案,其感染者数量将会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小同志,现在不是提倡无偿献血吗?就算血库里的血不够,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卖血?”彭副政委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报告首长,这个问题得从源头上来说起。”
田大院长略作沉思了片刻,侃侃而谈道:“在各类手术治疗中,人血白蛋白在增加循环血容量,和维持血浆渗透压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是治疗创伤、烧伤,整形外科手术及治疗脑损伤的主要药物,也是防治低蛋白血症以及肝硬化、肾水肿等恶性病变不可缺少的药物,而且在抗肿瘤及免疫治疗中也有极大需求。
凝血八因子、冻干静注人免疫球蛋白、乙型肝炎人免疫球蛋白、人免疫球蛋白等血液制品成了供不应求的药品。在巨大的利益驱动下,也就有了血浆采集站和血液制品企业。而老百姓体内温热的血浆,则成为了一座取之不竭的富矿。”
看着众人不可思议的样子,田大院长一边分发着材料,一边继续说道:“盘山县就是‘血浆经济’的先行者,疾控部门、卫生部门、医院,甚至个人开办的血浆采集站高达二十一家。
没有特别针对性培训过的人员,只要会扎针、会抽血的人就能上。按照规范一次采浆不得超过600克,但多采200克也只有天知地知。
最可怕的是,用于分离血浆的离心机的转速也由人掌握。机器的转速越高,分离出的血浆就越多。而因为机器转速过高而破碎的红细胞被输回人体后,不仅无用,还会给肾脏加重负担。
采集来的半成品血浆,由卫生局统一销售给生物制品公司,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血液制品企业。甚至卫生局还与市红十字血站签订承包经营合同,进行订单式操作……”
见田大院长停下了,老将军抽搐着嘴唇,颤抖地说道:“继续,继续往下说。”
“盘山和虎林都是贫困县,年人均纯收入还不足2000元。一个月卖两次,一年下来比全年的收入还要高一点,至少可以保证人均735的三提五统和各种杂费。血浆站的利润就更高了,纯利最少在500万以上,据说一些大站一年能赚上千万。
投资者有钱赚,卫生局有了小金库,地方政府有税收,再加上利润更大的血液制品企业,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经济链。”
这已经远远超出“见不得老百姓受苦,见不得革命者享受,见不得做官的欺负群众”的范围了。老将军气急败坏的举起拐杖,“嘭”的一声,狠狠地砸碎了茶几,颤抖着咆哮道:“吸血鬼!一群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