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说道:“你们本是跟着陛下的,现在跟了我。陛下能给你们权势前程,我一个男宠,不能给你们什么前程,是担误了大家,我没别的,赏大家一点小钱,替我向大家道个辛苦。”
庄总管赶紧代园子里的下人们谢过风染,又听见风染淡淡说道:“还有,告诉大家,风园不是太子府,我风染没什么权势可给大家依仗的。谁若在外面惹了事,先生该当送去衙门才是,轮不到咱们园子私底下仗势欺人。”风染的声音仍是淡淡的,语气却渐渐冷凝:“回头把万英他们绑了去跟柴老夫子好生道歉讨饶,倘或讨不到老夫子的宽宥,就劳先生送他们去衙门。”
庄总管只听得冷汗直冒,不由得“咕咚”一声跪了下去:“是庄某处事不当,坏了公子的名声……”这是前几天才发生的事,他上午刚办妥。
风染忽然讥笑了一声:“哈,我有什么名声可坏?整个索云国都在骂我妖孽误国,奸佞弄臣。狗仗人势的名,我不是担不起,只是这事,不是我做的。”他是那么清高孤傲的人,绝不屑于仗贺月的势,更何况,是他园子里的下人打着他的旗号,去仗贺月的势!他可不是那种会替下人们背黑锅的冤大头。
几句话,象惊雷一般,劈得庄总管震憾之至!当初见风染容颜俊秀,自己送上门等着被贺月临幸,庄总管未免存着几分轻视之意,后面又见风染孤寂无依,庄总管不免生了几分怜悯之情,至枇杷谷之战,庄总管对风染隐怀惧意,清君侧之变,又让庄总管由惧而畏,两度托付小远,又让庄总管感受到风染内心的柔软,自始至终疏离皇帝,拒不软化,又让庄总管领略到风染的刚烈与无情,最近一年多,更是目睹了风染在贺月的教导下渐渐脱离青涩,成长为一个精明干练,极擅驭下,又懂权谋制衡的人……越了解风染,庄总管就越被风染所吸引,有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替风染打算筹谋。
三年前,风染初来太子府,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这三年痛楚磨砺,终让风染还剑归鞘,不再咄咄逼人。庄总管想,他家公子如今这般的韬光养晦,是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再度拔剑出鞘,一惊天下?再度出鞘,那剑就不光是宝剑之锋了。
老庄叩了个头,说道:“是老朽见势不明,虑事不周,处理不当,请公子责罚。”
风染静静地坐在书案前,自始至终,都温容有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庄总管却觉得阵阵胆寒,他跪在地上,良久才听见风染问道:“这个不怪先生。以前这类事都是这么办的,我想着都是小事,就没提醒先生。今次不同,闹出了人命,还是学官之子,这事,怕不能善了。”
“是。”以前太子府下人跟低阶官吏或平民发生纠葛纷争时,往往只要搬出太子府的名头来,再赔一些银两就能摆平,甚至都不需要庄总管露面。因此,庄总管在处理万英之事时,很自然地套用了这个路数。并且这个路数很好使,一使出来,就把柴老夫子摆平了。然而,这个事,摆不平的,竟然是自家公子!
风染淡淡问:“先生,你觉得就凭柴老夫子,敢找上咱们园子寻事吵闹?”连朝堂重臣们都不敢轻易招惹风园,柴老夫了,一个八品庶族学官,怎么会有胆子敢闹上风园来?
庄总管一点就透,问:“公子的意思是说,柴老夫子背后有人支持。”敢在背后支持柴老夫子上门闹事的人是谁,不问可知。
风染道:“这个,我不能肯定,只是觉得蹊跷。再说,此事是我们理亏,先生又搬出太子府来压人,就更是大错特错。若柴老夫子背后真的有人,咱们风园就被动了。”
庄总管心头一凛,觉得风染之言在理。
“万英那事紧急,先生要着紧的去办,多带些银两去,咱们赔不起人,就多赔些银子。柴小公子是如何死的,多找左右邻舍和当天为柴小公子疗伤的大夫作证,里正作保,写下甘结,好生收着,完事了不用来回话。”
庄总管唯唯诺诺地应了,要退出来,风染又说道:“我有件事,要托先生去办。”风染入主风园两年多了,除了日常事务,还从来没有差使过庄总管做任何事,庄总管打叠起精神,便听风染吩咐道:“先生自行斟酌着,给园子留个空架子,只要陛下来时,看着不觉寒碜就好。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变卖了……”
风染话还没说完,庄总管就变了脸色:“公子想干什么?”风园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太子府的东西啊,是可以随便变卖的吗?
“卖了东西的银钱,还有库里的银子,找可靠的人,分批分次去各地收购粮米,运回园子里存着。再找些可靠的人专门照看打理。”原太子府占地极大,随着贺月搬进皇宫,遣散了门客,风园里便空置了大片的房屋,用来储粮倒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