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毓忍无可忍,只得吩咐红袖将人叫起来。
红袖忍笑着上前将人推行,胡菁瑜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点墨也似的眸子准确无误地找到站在当地负手而立的霍青毓,迟迟的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似的笑道:“你醒啦!昨儿晚上你喝醉了,我原想照顾你的,没料到自己先睡着了。对了,你渴不渴,饿不饿,头疼不疼?”
霍青毓冷眼瞧着还在状况外的胡菁瑜,只觉得满心疲惫。她摆了摆手,也不接胡菁瑜的话,只叫红袖伺候着人洗漱更衣。打量着时辰差不多,两人起身出门,顺着抄手游廊直到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十几二十来个丫鬟嬷嬷簇拥在后,满心狐疑地打量着自家七姑娘亦步亦趋跟在那“沈姑娘”的后头,就跟刚进门的小媳妇似的,一时闹不清楚这比家中主子的款儿还大的沈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不过梁国公府家规森严,虽说主子们待下宽容,并不像寻常人家那般朝打暮骂地不将下人当人看,却也不许奴仆丫鬟们背着主子嚼舌根儿,甭说是为着一己之私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便是私底下打探主子消息,或把府里头的事儿卖弄给旁人,倘若事发暴露,那也是要一顿板子打下去,再打发到庄子上种地。
用老公爷的话说,“家里头口舌不能乱,口舌乱了人心就乱,人心思乱亦如军心不稳,早晚要出大事儿。”
如今老公爷虽没了,可继任的梁国公却比老公爷更有手段,治家如治军一般,务必做到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便是梁国公夫人搭理内宅,亦效法梁国公治理前院儿一般,将整座梁国公府搭理的井井有条,铁桶一般。
因而底下人虽好奇这位沈姑娘的身份,因没有主子们的吩咐,便是好奇也不敢瞎打听。
霍家主子们向来起得早,等到霍青毓和胡菁瑜到了上院儿,各房女眷都已经带着膝下儿女坐在正厅里头陪着老太太说闲话。瞧见霍青毓二人几门,小一辈的姑娘小爷们全都站起身来,霍青毓先走到老太太跟前儿请过安,又给众长辈们请过安,姊妹们相互厮见过,这才各自坐下。
胡菁瑜亦步亦趋的跟在霍青毓的身后,见她坐了也忙跟着坐在霍青毓的下首。
自有小丫头子捧着兑了红枣蜂蜜水的姜茶上来,霍老太君因笑道:“咱们先吃早饭罢。”
说罢,又向梁国公夫人笑着嘱咐道:“昨儿大家都喝醉了酒,我也忘了。趁着今儿天气好,咱们也动动筋骨把竹园收拾出来,也好让我的乖孙儿安置下来。”
按理说以霍青毓的身份,既回了家原该住在汀兰苑,可现如今胡菁瑜又在汀兰苑住着。且在外人眼中,占了霍青毓身体的胡菁瑜才是真真正正的梁国公府七姑娘,霍家既要行事机密,就不好把胡菁瑜撵出来再叫霍青毓住进去。以免叫人发现了起疑心。
因而老太太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叫儿媳把竹园收拾出来。
这竹园说起来,就在梁国公府内宅正院儿的后边东北角上,因前后院儿栽种着几杆翠竹,便起了这么个名儿。原是老公爷暮年闲赋在家时的书房兼推演兵法的场所。因老公爷素喜宽敞阔亮的屋子,觉着前院的竹子荫荫翠翠遮挡光线,叫他看了便觉心烦。于是便叫家中奴仆们把前院儿的竹子都给拔了,照着行军坤舆图堆起了西北和东南边塞的行军沙盘。又嫌屋子里冬日阴冷潮湿,仍旧叫人在屋内通地龙砌炕。
按照本朝律法,行军坤舆图乃是朝廷重大机密,决不可轻易泄露。老公爷在院子里堆沙盘的举动倒不要紧,却是为难了家中下人,不敢随意进院子洒扫。跟着老公爷纵横沙场的亲兵们倒是有资格进院子,可竹园位于深宅后院儿,亲兵们大多是汉子,也不好随意进进出出。于是只好老公爷带着家中儿女亲自拾掇院子。还好霍家各房主子们都有些武艺在身上,洒扫除尘也不在话下。
不过到底是不甚方便,于是自老公爷去后,这竹园就不再住人。只有老太太每逢年节时,带着家中儿孙女媳人等,进去洒扫一回。
如今霍家掌上明珠失而复得,老太太便想起了这座竹园,便做主叫霍青毓住进去。
霍家各房人等闻听此言,欣然附议。正说着吃过早饭就可以“大动干戈”,霍青毓却是突然想起了上辈子,因这竹园——准确的说是竹园内的行军沙盘图,引起的一场震荡了朝野上下的军事风波。
霍青毓心下一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坐在自己身边儿的胡菁瑜,暗自盘算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