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身材纤巧容貌娇妍的女孩子排成一行站在面前,娇滴滴的行了个万福礼,齐声说道:“见过沈姑娘。”
端端正正坐在首位的霍青毓手捧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知怎么竟有了一种身为老鸨的错觉。
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霍青毓示意众姑娘们起身,因问道:“听杨嬷嬷说,你们当中,有人自愿成为瘦马。”
霍青毓的态度平和,音色轻缓,就好似一缕吹拂着瘦西湖岸边杨柳枝的微风,让人不自觉的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众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微微上前,欠身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家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霍青毓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女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纤瘦宛如弱风扶柳,容貌清丽声音婉转,那把嗓子说起话儿来,简直比最上等的黄鹂鸟儿的叫声还动听。清澈的眸子亮亮的,打量人的时候臻首微垂,只略略抬眼偷窥着看,眼波流转处便透出几分风情来。那风情并非是艳若桃李的风情万种,而是豆蔻少女心下怀春的窃喜与娇嫩,叫人瞧着便觉心里痒痒的,宛若化作一池春水的柔软。
杨嬷嬷偷觑着神色略有些漫不经心,可唇角永远勾勒出一丝温柔弧度的霍青毓,小心翼翼地介绍道:“这便是我们这里最出色的姑娘春娘。打小儿便由我亲自调、教出来的。春娘,且给姑娘走一个。”
春娘娇滴滴的应了一声,迈着小巧的步子身形袅娜的迎上前来,尖尖小小的绣花鞋在绣裙底下若隐若现,春娘娇娇怯怯的行了个万福礼,口内拜道:“春娘见过姑娘——”
“行了。”霍青毓略觉心累的打断春娘的黄鹂亮嗓,很是无语的说道:“我又不是来相瘦马的,叫我瞧这个做什么。”
杨嬷嬷闻言一怔,旋即尴尬的笑出声来。欠身赔笑道:“是老奴的错,竟是忘记了。”
霍青毓瞥了杨嬷嬷一眼,转过头来看着春娘,徐徐问道:“你觉着做了瘦马,被那些盐商富户挑回去做小妾,这样的日子很好?”
“不然又能如何?”大抵是霍青毓的态度太过柔和,站在屋子里的一群莺莺燕燕全然忘了进门前杨嬷嬷的嘱咐。春娘更是歪侧着脑袋一脸娇憨的问道:“嬷嬷说了,女孩子这辈子无非就是嫁人生子。倘若是嫁给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或者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农,一辈子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莫如嫁给那些盐商富户,至少这辈子吃穿不愁的。”
“何况奴家这些人,被养的娇娇怯怯的,也过不得那些卖力气的苦日子。即便是嫁了过去,那些汉子也未必养得起,更未必能守得住。”
“倘若糟蹋了自己个儿也过不得安生日子,那我们宁愿一开始便攀个高枝儿,至少日子过得还有些念想儿。”
霍青毓听着众女孩子们理直气壮的辩驳,不觉莞尔一笑。
她暗自沉吟一回,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这些瘦马大多下场如何?”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仍旧是春娘乍着胆子说道:“略知道一些的。”
“不害怕吗?”
这一回没有人答言了。
过了好半晌,还是春娘小声的说道:“嬷嬷说,那些下场凄惨的姐姐们,大多是仗着宠爱就不安分的。只要我们进门后乖乖的,不惹主母生气,就不会有事。”
霍青毓斜睨了杨嬷嬷一眼。
杨嬷嬷只得赔笑说道:“我这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些姑娘们可都是被她们老子娘亲手交到我们这儿的。为了几两银子就能狠心把女儿卖到这种地方,那些个父母兄弟也都是黑心烂肺的。即便是姑娘好心要放了她们,只怕她们也会被自家的父母兄弟转卖。姑娘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银子,终究没什么用处。”
杨嬷嬷和冯老三是真怕霍青毓脑子一抽,把所有的瘦马都遣散。到时候他们的辛苦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霍青毓看着因为杨嬷嬷一句话,突然变得花容黯然,愁容惨淡的众女孩子,微微一笑,“叫冯老三进来。”
没等杨嬷嬷躬身应是,霍青毓又补充道:“带着账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