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一声叫,使得自己房间的房门被从外一脚踹开,门闩被彻底踹断。
暗色的人影极快的走至床边,看着叶鹿满脸痛色,复又看向她伸直的腿,“怎么弄得?”
仰脸儿看向他,叶鹿吭哧了一声,“我要被自己蠢哭了!”太蠢了!
眉峰微蹙,申屠夷拖过一把椅子,旋身坐下。随后将叶鹿那条腿放置在自己的膝上,扯掉她的袜子,小脚丫露了出来。
“疼疼疼。”疼的屁股都坐不住了。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尽管没什么表情,但很显然是让她闭嘴。
憋着嘴,叶鹿盯着他,又委屈又不满。
修长的两指轻轻的落在她脚踝上,微微用力一捏,那边叶鹿就发出了惨叫。
“扭了。”骨头没事儿,申屠夷的眉峰舒展开了。
“我知道。”她还不知道是扭了。
“到底怎么弄的?”无缘无故的就扭了。
看着他,叶鹿其实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实在太蠢了,她都鄙视自己了。
看她那憋着嘴的样子,申屠夷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好吧,我说。我只是想把鞋甩出去,这只是小事一桩,因为我以前就是这么脱鞋的,我能把鞋甩到窗户外去。可是这次,我玩砸了,鞋没甩出去,把脚扭了。”说着,她垂眸,很丢脸是真的。
申屠夷没有说话,只是不眨眼的看着她。
叶鹿缓缓抬眼,看到的就是申屠夷很鄙视的眼神儿,她就知道是这样。
“前朝有个皇帝,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懒惰至极。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要射箭,然后就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了。”低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且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毛骨悚然。
看着他,叶鹿深觉得他应该是在骂她。可是,这个故事,却有点搞笑。
“听出来什么意思了么?”她不说话,申屠夷继而问道。
眨眼,叶鹿轻轻点头,“你在骂我蠢。”
“对。”申屠夷干脆承认,就是这样。
发出轻嗤,叶鹿小声嘟囔,“用不着你说,我自己知道。”
“等着。”将她的腿放到床上,他转身离开。
坐在床上,叶鹿看着自己的脚,试探的动一下,结果还是很疼。
皱着小脸儿,叶鹿连连摇头。不过转念一想,她倒霉大概都是因为申屠夷。以前她甩过无数次的鞋,哪次也没把脚扭了。偏偏这次就扭了脚,不是被天煞孤星影响的还是谁?
哼,都怨他,他居然还敢骂她蠢,扫把星!
大概两刻钟后,申屠夷回来了,而且手里拿了一堆的东西。
叶鹿盯着他,直至他走到近前,浓重的药味儿进了鼻子。
他什么都没说,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便将叶鹿的右腿又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一块大膏药,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重的味道。
细白的脚,和那大膏药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过,申屠夷似乎并没有看到。他拿着膏药,准确的将叶鹿整个脚踝都糊住了。
“这、、、城主,我只是扭了一下,不用这样吧。”这膏药太大了,就算贴在屁股上都会有多余的。
没有理会她,申屠夷更像是听不到一般。将膏药贴好,他随即拿过纱布,开始一圈一圈的缠起来。
眨眼之间,叶鹿的脚踝就被缠成了大萝卜。
很想抗议,但脚丫子在他手里,叶鹿的抗议很显然并不管用,她自己也很清楚。
这边还在缠,那边门口处,便衣黑甲兵进来了,而且手里居然拿着一根拐。
叶鹿眼睛睁得圆圆的,直至看着那黑甲兵将拐送到床边,她才确定,这果然是给她的。
“城主大人,我只是脚扭了,又没断了,用不着吧。”拄拐?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残疾了。
缠好纱布的人抬眼看向她,申屠夷的眸色深暗,虽看起来迷人,可是更多的是不容置疑。
盯着他的眼睛,坚持了几秒,叶鹿就低了头,“好吧,谢谢城主大人了。”她拄还不行么。
“尽管是扭伤,但是也要重视,否则日后站立或走路时间久了就会疼。这几日你的脚尽量别沾地,拄拐行路吧。”尽管那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不过却很在理。
叶鹿点头,没有再反驳。
晚上的饭菜是送进来的,叶鹿直接在床上吃,吃过了黑甲兵又收拾下去了,她好像真的变成重病号了。
不过,这些也是他们应该做的,她这般倒霉,还不是因为那个天煞孤星。以前她健健康康,从来没这么倒霉过,自从被申屠夷奴役,她总是各种倒霉,而且倒霉的不是一点点。
大概是膏药起了作用,在最开始疼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一晚,叶鹿睡得还算踏实,只不过在半夜的时候听到外面声响不断。
从床上爬起来,叶鹿费力的穿上鞋,然后拄着那根拐,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门外。
站在门口,叶鹿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申屠夷,也没看到便衣黑甲兵,反而两个官兵站在大门口。
“什么情况?”人呢?
“叶姑娘,您醒了!城主吩咐小人守在这里,待叶姑娘醒了,就前往沈府。”两个官兵跑过来,几分谄媚。
“沈府?申屠城主去沈府了?”昨晚,他真的去城外了?
“并没有,是章大人在沈府等待叶姑娘呢。”官兵摇头,他们并不知申屠夷的去向。
微微皱眉,叶鹿点点头,“好,走吧。”
这么说,申屠夷昨晚没去城外截获沈家的车队?他是怀疑有诈吧,若是真惊动了,那或许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拄着拐,叶鹿在两个官兵的照看下走出大门,那轿子还等在门口呢。
几分费力的坐进轿子里,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家。
上了大街,又听到了卖烧饼的声音,叶鹿立即要求停轿买烧饼。
结果那两个官兵速度更快,买了烧饼付了钱,颠颠儿的跑回来递给叶鹿,服务态度一流。
叶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愈发觉得这待遇不错,尽管被天煞孤星煞着了她挺倒霉的,但是这天煞孤星是城主,好处也很多。
美滋滋的吃着烧饼,轿子一路到了沈府。
还没吃完的烧饼被官兵拿在手里,叶鹿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出来,上了台阶,那章鹏就快步迎了过来。
“叶姑娘,您的腿这是怎么了?”想伸手扶她,下一刻章鹏又缩回了手。
叶鹿看了看他,随后一笑,“没事儿,就是扭了一下而已。”
“哎呀,可小心些。”章鹏不乏夸大,虚扶着叶鹿,一步一步的挪进了沈府大门。
尽管这是一大早,但沈家商行的管事都已经到了,其实有很多人都是一晚没走出这大门,如同被困在这里了一般。
不过,也有一大早就来了的人,除了特意来看热闹的邻居,还有好像没事可做的齐川。
看见叶鹿拄着拐,齐川便起身走出了大厅。
走下台阶,他看着她微微蹙眉,“一夜之间,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扫了他一眼,叶鹿用完好的左脚站直,随后拎起拐便朝着齐川甩了出去。
齐川后退一步,看似很慢,但又的确是在那拐打到他之前挪开的,时间掌握的很有分寸。
吓唬了一下人,叶鹿又收回自己的拐,“尽管脚扭了,但是我手还好使。所以,这根本不算什么,别一副好像我腿断了的模样。”看他们那眼神儿,叶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腿断了。
闻言,齐川不禁笑,一大早的,看见他笑,的确让人心情愉悦。当然了,若是能忽略他是杀破狼的话,叶鹿会更愉悦。不过他在这儿,她就不由自主的感觉不自在,汗毛倒竖。
“看来你的腿的确没什么大碍。”她这般有活力,就说明一切都好。
“废话,我的腿本来也没事儿,我就是脚扭了。”叶鹿拄着拐,一下一下的往大厅走。
齐川走在她身边,一边笑看着她,一边道:“怎么弄的?”
“甩鞋的时候、、、、”说了半句,叶鹿立即住了嘴。这么丢人的事儿,申屠夷知道就行了,她可不想再听有人说她蠢了。
“甩鞋?”齐川自是听到了那前半句,而且,很容易就想象出来事情发生的经过了。
叶鹿斜睨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禁止想象。”
“好。”答应的痛快,齐川已经想象出来了。
挪进大厅,那些管事以及看热闹的都起身,不过视线却都在她的脚上。
叶鹿也不管那么多,挪到了主座上坐下,章鹏帮她把拐放到一边,堂堂府尹,如今居然给她做这些事。
看了他一眼,叶鹿不禁笑,借申屠夷的虎威,真是有意思。
“各位如此配合,让我甚是感动啊!不过凶手一日抓不到,咱们便一日不得安生。沈二公子,沈四公子,平日为人如何我并不清楚,所以还需要依仗各位了。现在,咱们就开始调查,沈二公子和沈四公子是否有仇人,不管大仇小仇,都算数。各位好好想想,只要有,不管重要与否,都要告知。章大人,将官兵调进来,咱们尽快开始吧。”叶鹿一番陈词,相当有风范。
她自己也认为,若是让她做官,估计也能行。狐假虎威,又能见风使舵,舌头干脆利落,没准儿她能成一代佞臣。
叶鹿的这个问题,问的是商行各个管事,毕竟他们在沈家效力多年,也认识沈二公子和沈四公子多年。
但,来做客的人就不了解了,所以,也没他们什么事儿。譬如,齐川。
他白衫出尘,柔和的没有棱角,就像一块圆润的宝石,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不自在。
不过,这是针对寻常人而言,对于叶鹿来说,即便他柔软的如同一滩泥,那也很有危险性。
只要有他在,血光之灾常现,而且没准儿今儿就有谁要流血了。
调查在进行,整个大厅也喧闹不已,齐川起身让开,给他们空出更大的地方来。
叶鹿转着眼珠,自是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齐川。暗暗咬牙,她不知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总往她身边凑什么。
在他马上要过来的时候,她猛地抓起拐伸出去,将齐川挡在了那儿。
看着她,齐川缓缓扬眉,“怎么了?”
“别离我那么近,就在这儿,不许再过来了。”若是真如申屠夷所说,因为她是城主特使他才套近乎,那她觉得他得失望了,在她这儿什么都得不到。
齐川没有再向前,看了一眼她的脚,轻声道:“今日你应当休息才对,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现在不养好,日后会经常疼。”
眨眼,叶鹿将拐拿回来,“我知道,所以我这只脚一直没落地。”稍稍抬起,她的脚从裙摆下露出来,像个萝卜。
“待消肿不疼了,一定要找一个好的推拿师父,不止正骨,还要把筋包推开。”齐川声线轻柔,没有丝毫的恶意。
微微歪头看着他,叶鹿蓦地弯起眉眼,“你懂得还挺多。”
“所谓久病成医。”齐川看着她,眉眼间也染上笑意。
“久病成医?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的,久病会成妖。”叶鹿这话,颇多意味。
“在你看来,我已成妖?”齐川单手负后,因为叶鹿的话,他笑意更深。
“那就不知道了,妖嘛,一向会伪装。”最关键的是,她看不透他。对于她看不透的人,她总是有危险感。
几不可微的摇头,“我若是妖,肯定也不忍伤你。”
这种话,听在耳朵里怪怪的,叶鹿耸了耸肩,转而看向别处,不再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她还是信奉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但凡对你好,都有目的!
想她无权无势,如今借着申屠夷的威风狐假虎威,但那也是一时的。齐川这般示好,目的可疑。
时间慢慢过去,晌午时,沈家准备了饭菜。
不愧是大户人家,饭菜丰盛,叶鹿也吃的肚皮鼓鼓。
吃过了饭,叶鹿被官兵护送,移到了大厅附近的房间休息。
有伤在身,她这待遇堪比主人家,叶鹿也乐得,被人服侍很开心。
这房间尽管不大,可是装修豪华。软榻舒适,堪比柔软的床铺。
坐在上面,叶鹿一边转着眼睛思虑接下来如何拖,一边轻轻抚摸自己的脚踝。
被包上了膏药,也根本摸不到什么。
躺下,软榻柔软,叶鹿晃了晃身子,舒坦的她眉眼弯弯。
有钱就是好,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己的房子,也一定要把家具都包装成这个样子,太舒服了。
就是不知那一天何时会来,现在被申屠夷奴役,而且还不给她工钱,她什么时候能把买房子的钱攒出来呀!
想着想着,叶鹿便陷入迷糊之中。神思尽管迷糊,但却还是能感知到一些什么。一阵香气飘过鼻端,叶鹿眼睫颤动,欲睁开眼。
结果,她的身体却越来越没力气,最后彻底睡过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叶鹿身体一动,下一刻睁开眼睛,天都已经暗下来了。
皱起眉头,叶鹿撑着软榻坐起来,发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这软榻虽然舒服,但看起来好像并不适合睡觉,睡得她好难受。
抬手拨弄了下长发,却猛地瞥到自己的手腕上一道红痕。
立即将右手拿到眼前,掀开袖子,手腕处果然一条极细的伤口。就像是被细线割开的似得,几乎没什么感觉,可是却流血了。
眼下血迹已干涸,想来这手腕破开是在她睡着之时发生的。
眉头皱的紧,叶鹿盯着自己的手腕,莫名的感觉一阵恐慌。
拄拐,叶鹿一步一步的蹦到门外,门口,两个官兵守在那儿。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进来过么?”天色已暗,沈府里也掌灯了,她睡了很久。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然后摇头,“回姑娘,没有任何人来过。”
眉头皱的更紧,叶鹿拄着拐朝着大厅走去。两个官兵跟在她身后,他们俩的确一直都在这儿,没离开过一步。
大厅里灯火通明,除却管事,一些宾朋也都在。
章鹏不在,大概他也找个地方打盹去了。
视线从所有人的身上掠过,叶鹿小脸儿绷得紧。
“睡醒了?”蓦地,齐川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叶鹿刷的扭头看向他,眼神儿不善。
她这种眼神儿,齐川不禁一诧,“怎么了?”
“你一直都在这儿么?有没有出去过?”她联想到梦里的一阵香味儿,她现在怀疑那不是她做梦,而是真的。大概,有人放了迷香。
点头,“对,一直都在。”齐川失笑,大概觉得她那个模样挺好笑的。
狐疑,叶鹿仍旧觉得有问题。她的手腕,是不会无缘无故破开的。
“到底怎么了?”看她那紧张的模样,齐川似乎终于发觉她并不是在闹着玩儿。
抬起右手,将手腕对着他,“你看。”
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痕,齐川的笑意也缓缓消失了,“谁弄的?”
“不知道,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这太诡异了。
齐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仔细查看那伤痕。
他手微凉,叶鹿看着他,很认真的模样,不像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