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几天,倩倩姑娘说这般走下去怕是还得好久才能到,怕是耽误了公子的事情。因此她便极力要李易峰上马,两人同走。
李易峰一开始极力推辞,但过了几天,也实在觉得行程太慢,又拗不过那位倩倩姑娘,两人便同乘一马。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又同乘一马,更添了几分亲密。李易峰不免动了情愫。
……
不到两月,李易峰便已带着倩倩到了她投亲之处。
想到今后便再见不到倩倩了,李易峰心中不免有些沉重,心里更是一揪一揪的疼。
倩倩也是双目泛红,久久看着李易峰。
李易峰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声来。他想吐露自己心中爱意,却又生怕倩倩不答应,无限踌躇。
倩倩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面露羞红,怯怯道:“易峰……你……你可愿等我一等?待我跟亲戚说清家里的事,便……便……”
李易峰一下子心跳加速,目中显出不可置信之色,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一个劲地道:“好,好!我等你,不管多久都等你!”
两人依依惜别,倩倩入了亲戚的宅子,李易峰也寻了客栈住下。
如此过了半月,李易峰天天在倩倩亲戚的门口转悠,但怎么等也等不到倩倩的消息。他去询问门房,门房只告诉他,这家主人怜悯倩倩,带着她出去散心游玩了,得一阵子才回来。
李易峰虽然心下怏怏,但想着这也是人之常情。哪有人看到自家亲戚遭了难,看到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来投奔自己,会不觉得怜悯的?他这般想着,便一天天在客栈里住了下来。
忽一日,他又来到那座宅子,却如遭了晴天霹雳一样,整个人蒙在了那里。
那座宅子处处挂着红绸彩带,灯笼上贴着红通通的喜字。
李易峰颤抖着问门房:“敢问贵府是何人要成亲?”
那门房瞧了他一眼,冷冷道:“是我家主人半月前收的义女要出嫁了,怎的?”
李易峰整个人都愣住了:“敢问……是半月前来投奔你家主人的倩倩姑娘么?”
那门房冷笑一声:“还能有谁?我知道你,回去吧!”
李易峰面如死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那门房稍稍露出怜悯之色,道:“她如今是发达了,要嫁的人乃是一位大人的公子,前阵子一起去散心游玩的。”
李易峰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整个人如同槁木死灰,神魂颠倒地回了客栈。
到得半夜,忽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而后从门缝里塞进一封信来。
李易峰仍是呆呆坐在床上,许久才把那封信捡起。
拆开信封,上面写着:“多谢你一路保护,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是江湖人,纵然家里开着武馆也是朝不保夕,我着实不愿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你的侠义我很喜欢,但终究没有权势。珍重,勿念。”
李易峰惨笑一声,咳了一口血出来才觉得心里畅快了些许,昏睡在床上。
第二天,他翻起身来,收拾了行礼盘缠,面色黯然。
他骑马离开城门时,城里传来一阵震天的锣鼓声和鞭炮声。李易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月不到,李易峰便回到了襄阳武馆,********地苦练武功,又跟着父亲学着打理武馆事务。不过几年,李易峰的父亲便退了下来,让年轻力壮的李易峰掌管了武馆事务。
……
又是五六年过去。
这日,李易峰正在书房看书,看到一段讲述侠义的,他重重在上面圈了一笔,提笔在旁边写道:“世人重权势,但侠义岂能用权势金钱衡量?世间有权势者多,有侠义者少,我虽遇过挫折,但仍相信侠客之道,矢志不渝。”
忽地,仆役慌慌张张地推开书房的门,哭号道:“少爷,少爷……”他竟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昏死过去。
李易峰心里一慌,好似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往母亲所住的院落赶去。一路上他只看到丫鬟仆役们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他心里好像罩了一片阴云一样。
李易峰在母亲房门口就嗅到了刺鼻的血腥气。母亲又咳血了,她已是到了弥留之际了。
他像疯了一样,扯过一个仆役:“找大夫,找大夫,找王大夫!快去,快去!”
“娘,娘,母亲!您千万撑住,千万撑住啊!儿子在这呢,儿子在这呢!儿子还未娶亲,您还没抱孙子呢!撑住,撑住,我去请王大夫了,他是最好的大夫,您要撑住啊!”
病榻之上,李易峰母亲笑着点了点头,咳出一口鲜血,道:“我还没抱孙子呢……我儿,我定能撑住的,你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咳咳,咳咳……”
李易峰急得团团转:“王大夫呢,王大夫呢,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过得盏茶,仆役领着一个大夫进来了,李易峰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让大夫进去。
而后他双目血红地盯着那个仆役:“我不是让你去请王大夫么!他是襄阳最好的大夫!”
那仆役也是惶急,带着哭腔道:“少爷!王大夫被知府请走了!”
李易峰愣了一下,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被抽空了。
那个仆役自责道:“少爷,都是我不好!少爷您也别太担心了,张大夫的医术在襄阳城也是数得上的,定然能救的,定然能救的!”
李易峰稍稍有了希望,喃喃道:“对,有希望的,有希望的。”
……
三日后。
李易峰哭昏在了母亲的葬礼上,昏之前,他想到了张大夫歉疚的话:“老朽无能,虽已尽力……若是王大夫在这,定然是可以的……唉……”
待得李易峰醒来,听到知府的小妾那几日肠胃不适,叫了王大夫去诊治。他整个人都是沉默了近月,而后才慢慢好转。
此后他便一直兢兢业业地打理着武馆,闲时便去听段故事,聊以打发时日。
……
李馆主幽幽对王侠道:“劳累少侠听了许久。我不过想告诉少侠,这世上,权势厉害,侠义不厉害了。但世上能少的了侠客么?不能!我少时的侠义敌不过人家的权势,没娶到心爱的女子,后来也没赶上,没有救到母亲……但我发了心,绝不去追求权势,仍是一心一意地做我的武馆,把侠义之道传扬出去。”
“王少侠,我只想你知道。侠道是天下最难的道路,走这条路的人是跟天下格格不入的!你看,世人追求权势,侠客却追求道义。侠客总是很难过的,总有人见不得侠客的!总有人用权势来对付侠客,总有人用迂腐的道理来约束侠客,你要真想问侠道如何,那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
“要行侠道,你先问问自己,是否真的心系百姓,心系道义,是否真的愿意奔波终生,惩恶扬善?我言尽于此。”
王侠恭恭敬敬一揖到底:“晚辈受教了,此心定然不悔。晚辈曾见山贼肆虐,为害百姓,一路走来也见过贪官污吏为祸一方,此生愿为百姓拔剑,扫荡不平。就此告别!”
说罢,王侠施了个礼,转身离去。
李馆主看着他的背影,突地叹息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叹道:“侠道么……我曾以为这是条最了不起的道路的,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权势……我也有脸说出刚才那番话么,跟我勾结一起的那些人怕是得将我活活笑死。我这个表面装得侠气凛然,暗地里却拐卖小孩贿赂大官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侠……这终究是个没有侠的江湖。”
他向着武馆门口那块匾望去,匾上隐隐地能看到一条裂缝,只是被细细地用胶又粘了起来,上面写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