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赤水平时很少当着母亲说这些,但是可能感觉到了巨大压力,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时候,牛赤水的心里便有些烦躁了。刚刚女儿被说哭了,倒不是他心态孩子,而怪母亲说的太重了。但是几十年来母亲念念不忘和唐家的情分,想到自己妹夫和外甥出事,母亲都没有这么上心过,牛赤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完全是因为如今社会的现实,作为孝子的他不是怪母亲。乡里人很少会在正月里指责孩子,永蕙虽然当时有些不细心,牛赤水却是明白那孩子知道了自己出头无望,心中有些委屈然后才没有周全而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永蕙的懂事牛赤水自然知道。这些年政府执行新政,但是乡里人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变化不大。眼看着别人的日子越来越好,牛赤水这代人而是深深感觉到有些无奈。
以前不提倡区分生活,大家感觉没有压力,因为工人和农民一个样。如今却多了一个行当,据说很多人可以走出去做生意,卖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连谷子都可以倒腾赚钱。
因为时代变了,不但以前国家的田土到户,就是猪圈牛栏里的牲口都多起来了。一些家里劳动力多的,只要是勤快的那些人家,生活明显是好了。而自己的儿子们虽说逐渐成人,但是真正要和自己这辈的劳动力比起来,还是相差的太远。
大儿子永桢当初得到良园的帮忙,算是在村里找到了一些出头的机会,不但成功的跟着学开大型拖拉机,据说今年还能自己驾驶了。但是因为这件事情,村里人都明白这是牛家靠的唐家帮忙,不然以他牛赤水的能力,他家儿子哪里会有这个机会?
不过别人怎么说就任他说罢,反正儿子已经真正的学到了东西,职位马上也会落实了,牛赤水感觉这比什么都强。本来按照以前的说法,牛赤水并不忌讳这些。但是因为良园在钢铁厂工作,村里很多嘴碎的人,都私底下揣测着,说牛家想靠着唐家再次谋个出路。
老令婆显然是没有听到这些碎语,牛赤水却是很明白。自己大女儿永兰是个心病,虽然在家吃不了多少,也能帮自己干不少农活,但是这孩子终究也是要找个婆家嫁掉的。但是气人的是,许多堂客都说永兰长得丑,现在的年轻人讲究相貌,所以每年说亲的人家,亲戚朋友找了好几家,往往人家远远看到就跑了。
自己小儿子永衫自幼体弱,也没有什么学历,眼看着也要成年了。这要出去的话,还真没有办法找个什么工作。对于这次瓷器厂招工的事情,不管有没有机会,牛赤水都不会让他去遭那个罪。因为隐隐听别人说招的人选,按照永衫的情况技术工轮不到,分拣流水线的轻松工作,不可能让男人去。至于那后勤的工作,岂是家里这种没有关系,没有人脉的年轻人可以胜任的。
所以牛赤水心里很明白,如果有机会的话,自然会争取给永蕙。
她虽然过年后刚刚十六岁,但是小姑娘出落的人人称赞,平时为人乖巧懂事。牛赤水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对于这个女儿的疼爱,那当真是发自内心。可是越是临近招工的时候,牛赤水心里便有些越难受,因为他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自己还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要人脉关系,自己和唐八天根本就说不上话。要学历永蕙连中学都没有上,怎么去参加基本的笔试?至于那流水线上的分拣工,据说是要在各个村里安排指标的。牛赤水闷头算了一下,如今弘扬堂和永蕙差不多年龄的孩子,还真的有许多人比她有优势,想到这里的时候,牛赤水便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到头来却发现,这些年还真的只有唐家能够帮自己,而唐家能够帮牛家的人,还真的只有持节公这脉的唐良园,也就是小河的父亲。想到村里人的议论,牛赤水虽然不想理会,但是自己堂客经常在耳边的碎语,便让牛赤水感觉到莫名的心烦。
因为他和虎胜公私交也极好,虎胜公几个孩子在家里待着,如果真的要说安排工作,唐良园可是虎胜公的女婿,情理上都是先应该帮虎胜公家的。还有上屋的持净公,那可是唐良园的亲叔叔,他家就有两个可以工作的。如果知道良园帮了牛家,依着持净公的性子,还不得闹出事来?
看到母亲的神色,牛赤水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话,恨恨的吸了一口旱烟又不知道怎么收回,只有深深的叹了口气:“唉!”
“你们就是想太多了!”老令婆似乎没有生气,声音悠远的令人吃惊。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那对眼睛深邃的好像要把人吞进去。看着门外有些灰暗的天色,不知道她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