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求上前,分出一条路来,玉尹便走了进去。
河滩上杨再兴赤着膀子,手持一根丈八长的白蜡杆子,和高十三郎正打在一处。高十三郎一身短打扮,手中木棒长约三米左右,比杨再兴的白蜡杆子足足短了一米。可是两人棒来棍往,却是不分伯仲。杨再兴手中的白蜡杆子犹如一杆大枪,呼呼作响,幻化出棍影重重。高十三郎的木棒是一根硬木,在杨再兴那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每每反击,都会让杨再兴一阵手忙脚乱。
玉尹站在一旁观战,心头一动。
他有一种感觉,高十三郎的棒法看似平淡无奇,却又蕴含千般变化。
单以身手而言,高十三郎恐怕尤胜杨再兴一筹。杨再兴棍做枪使,枪枪迅猛如雷,全然不留后手,看似占尽了上风,实在已经被高十三郎,牢牢掌控住了局势。
这场面,和晨间自己与燕奴交锋的景象,何其相似?
于细微处见真功夫吗?
玉尹下意识眯起眼睛,仔仔细细观察高十三郎的棍法。
而今的玉尹,也练成了第三层功夫,这眼力价并不算差。晨间和燕奴交手,只因他身在局中,无法体会燕奴所说的那种‘于细微处见真功夫’的奥妙。而今一旁观战,他却是看得清楚。其实杨再兴也好,高十三郎也罢,两人的招数似乎都蕴含着颇为高深的奥妙。高十三郎于平凡中蕴含万般变化,而杨再兴却是在疾风暴雨中,藏着万般后招。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忽听杨再兴大吼一声,手中白蜡杆子突然变得笔直若铁枪一般,呼的刺向高十三郎。杆头随着他手肘劲力变幻,画出一圈圈奇异圆弧,令人看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楚那杆头究竟在何处。
而高十三郎则脸色一变,脚下向后一顿,猛然一个虎扑,木棒同样做枪使,呼的迎着白蜡杆子刺去。他这一枪,没有任何变化,全凭一股子劲力。木棒划出一道直线,就听啪的一声,棍头和杆头竟然撞在了一起……杨再兴手中的白蜡杆子坚韧无比,可是在撞击棍头的一刹那,竟然顿时粉碎,木屑飞扬,向四处迸溅。
“好枪!”
玉尹忍不住一声喝彩。
高十三郎这一枪,端地是玄妙至极,如果用后世比较玄幻的说法,就是‘大道至简’。
所谓大巧不工,也许便是这个意思。
杨再兴的枪法虽然精妙,比之这大巧不工的境界,终究还是有些差距。
“小乙哥怎地来了?”
高十三郎这时候,才发现玉尹到来,忙弃了木棒,上前答话。
而杨再兴却耷拉着脑袋,拎着半截白蜡杆子,显得有气无力……
玉尹笑道:“怎地,我便来不得这边?”
“小乙哥这怎说来,便是谁都不能来,小乙哥也能来。”
一干屠场的工人纷纷和玉尹见礼,玉尹站在河滩上,放开缰绳,任由暗金仰蹄飞奔。王敏求猜到,玉尹可能有事情要和杨再兴等人商量,便招呼众人返回屠场。
玉尹四顾河滩,“怎地,经常切磋吗?”
“是啊,闲来无事,所以和大郎切磋一二……不过大郎今日似不在状态,有些心思不宁。若非如此,方才我那一招,也不可能把他逼退。就算是击碎了他的兵器,我手里的兵器也难保住。
大郎,今天你这是怎地了?”
杨再兴搔搔头,用力呼出一口浊气,“没什么,只是有些心事。”
玉尹闻听,顿时笑了。
“还是那徐姑娘的事情吗?”
杨再兴黑着脸,没有出声。
“喏,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玉尹笑道:“从明日起,徐姑娘会晚上去我那边学戏。
近来这开封府也不太安静,我来就是想要找人帮忙,每天负责护送徐姑娘回去……看你这德行,估计是不太愿意。既然如此,十三郎可有兴趣,便代劳一二?”
这几个月下来,高十三郎和杨再兴处的不错。
对杨再兴的心事,多多少少也有些明白。
听了玉尹的话,高十三郎忍不住笑了,“这等美差,怎说代劳?既然小乙哥吩咐,自家便走一趟。”
“你敢!”
杨再兴猛然抬起头,怒声喝道:“十三郎怎地这般不仗义?明明是小乙哥为自家寻得差事,你凑什么热闹?小乙哥,这件事自家接了,你切不可以再去找别人。”
玉尹和高十三郎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既然愿意,又怎地黑着一张脸,好像自家欠了你银子?”
“这个……”
杨再兴苦恼道:“我知道小乙哥是为我好,而且你说的事情,我昨天回去后和我爹娘也说了,他们非常高兴。可是小乙哥,我从小不好读书,又怎地能入书院?”
“便怎入不得?”
“我……”
“大郎,还是那句话,你若真喜欢徐姑娘,便要拿出个样子来。
又不是要你的命,不过是读书识字而已,看你那德行,真个让人心烦。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还说什么为徐姑娘可以舍了性命。依我看,也不过是说说,当不得真。”
为了让杨再兴读书,玉尹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
杨再兴顿时脸通红,大声道:“小乙哥休瞧不起人,自家对徐姑娘的这片心,天地可鉴!不就是读书嘛,自家学便是……小乙哥你说个章程来,自家便听你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