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善笑道:“是环儿央着母后弹的。果然绝妙,不过母后已应下要教环儿了,今天算是拜师吧。”
净荷的眼睛里飞速地闪过一丝精光,快得连她自己都抓不住。
“公主....原是不会的?”
静善被这个掩饰得极好的停顿惊了一身冷汗。终是自己的戒备放下得太早了。
“怕是再娴熟的琴师在母后面前都不敢自称会弹,更何况环儿呢?”
净荷清楚地看见孟太后眉间短促地皱了一下。
“公主的嘴当真是巧得很,难怪娘娘这么心疼您。”
“母后于环儿与生母无异,就算环儿笨嘴拙舌,母后也一样疼爱的。”
孟太后笑了笑。
“那是自然。”
“哟,瞧奴婢这记性。”净荷笑道:“小厨房的荔枝是今天才贡进来的,还没收拾出来呢,宜兰未必知道在哪儿。还是奴婢去一趟吧。”
孟太后也不理论,净荷便退了出去。一出殿门,便迎面见着冯益急匆匆地从外面赶来。一身斗篷,上面还沾着些雨水。
“公公真是年岁大了。”净荷挡住了他的去路,不冷不热地道:“不过是给公主把药拿回来,几步路的事儿,竟喘成这样?”
冯益瞪了她一眼,硬生生地用肩膀撞开她,径直向殿里走去。
“公公还是等等吧,太后,正在教长公主弹琵琶。”
那个急促离去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净荷在黑夜里微微扬了扬嘴角。
“所以,公公还是等一等吧。”净荷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宫外走去。“太快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木兰向正给吴才人卸头饰的凌芳使了个眼色,凌芳便会意地退了下去,把手里的篦子也递给了木兰。
吴才人闭着双眼,一头乌黑的长发垂散在椅背后,缎子一样、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柔美的光泽。
“和恩殿的宫灯熄了吧。”吴才人的双眼仍是闭着,却似是清楚身后站的人是谁。
木兰竖起篦子,从发根一点点地轻推到发梢。
“是啊,刚打那边经过的时候已经熄了。”
木质的篦子划过丝一般的黑发,发出不易察觉的沙沙声。
“芍药圃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刚刚去看过,下午少的那一盆竟又被放回去了,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这几次,都是同一盆吧。”
“是啊,那盆底儿被挪来挪去,都已磨出印记了。”
吴才人向后伸出右手,一把将头发反抓在手里拢在了一侧,在胸前垂下,对着镜子不急不慢地摆弄着。
“哪里来的小鬼儿,竟敢在本宫的芍药圃做文章!”
“娘娘不用急。”木兰看着镜子里的吴才人,发狠道:“管他是哪里冒出来,只要再敢造次,定让他现了原形!”说着压低了嗓子,“凌芳她们这几日都会在芍药圃附近候着,良子和言久也死盯着过往的宫女太监,保准万无一失的。”
“吩咐下去,若那人真出现了,不必抓住,只若是认识,便直接来回我;若是生脸,就派人悄悄地跟上,看是哪一宫装神弄鬼。”
“是。”
木兰扶着吴才人站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娘娘,您说,能是谁呢?可是冲着咱们明德殿来的?”
“是谁倒是说不好。”吴才人在床边坐下,拉过了锦被,严严实实地盖上,“不过定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过是因为芍药圃的位置好,显眼些罢了。本宫只是气不过好好的芍药圃无端成了人家的玩物。”
木兰一边替她掖好被角,一边道:“也是,太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她抓了一把被子,笑道:“这都什么月份了,娘娘还是要盖这厚棉被,也不怕热坏了。”
“白日里热。”吴才人更往里缩了一些,“可夜里这风还是硬得很。你没听这几夜,那风刮得外面的大槐树枝吱吱嘎嘎地响,闹得人心慌。”
“也是。”木兰笑道:“这几夜奴婢也是睡得不踏实。灯给您留下吗?”
“留着吧,有些亮光,还能安心些。”
木兰会心地笑了笑,便只带了一盏灯退了出去。可刚一出门,那烛火便摇摇曳曳地弱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彻底地熄灭了。
木兰抬头望了望,夜黑到了极致。一阵疾风忽然刮过。她不自觉地抿了抿衣领,匆匆地往下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