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
好汉大喝一声,终将那采花大盗毙于掌下。】
“好!”
说书人折扇一开,醒木一拍,底下一阵喝彩叫好声。
台子上站着的那个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得到满堂喝彩后,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准备着要讲下一场。
“张先生,您总说江湖…可这江湖在座的诸位也见多了,故事来来去去,刀光剑影的都听腻歪了。不如…先生您今个儿换个别的?”
坐在前排圆桌的,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站起身来,拿出一锭银子摆放桌上,向上礼貌的提议道。
“这位公子可是折煞张某了。”说书人挥挥手,示意侍者去手下那枚银锭子:“只是这事儿不能张某一人做主,还要请示在座的各位,不知大家对这公子的提议如何啊?”
“好!”
说书人在这一代很有名气,他所讲述的故事半真半假,曲折离奇。能有几个闲钱的,就会选择在每月三日下午,来茶楼听上一出。这茶楼,也多亏了这位说书人在,生意才会如此火爆。特别是每个初三,座无虚席。
“既然如此,那张某就来说说某个年代的朝廷秘闻,如何?”
“好!”
“张先生说什么,大伙儿都爱听!”
有了观众的应和,说书人两撇胡子翘了翘,折扇闭合于手中。语句微微停顿,在台上来回走了两步,眼睛瞟向下面桌位。
“今日大家都高兴,可朝廷秘闻,什么大阴谋的个,怕是说不完,张某今日挑段儿精彩的,小说一段给大家助兴。”看了看天色,说书人又补充说哦道:“只是张某混的就是这口饭碗,大家…”
“张先生的规矩大家都知道!先生可尽管放心!”见说书人神神秘秘总不开始,送上银子提议的那人忍不住开口催促起来。
也算是交代完毕,又有了催促,说书人笑了笑,醒木结实的一拍——
【话说,有一代明君,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创下过许多事迹,引领了昌荣繁盛。
可是,明君明君,月亮再明再无暇,也有阴晴圆缺、天狗啃食。人生在世,谁个没有过错?
帝王后宫三千佳丽,贵人妃嫔,个顶个的似是仙女下凡,可是…子嗣稀薄……这也是有原因的。
“哎呦我说张先生,您这可是大不敬啊!”靠着右边墙壁,身穿锦绣衣袍的纨绔公子出声打断了上边说书人的话语。
顷刻,就受到了茶楼上下两层人的目光注视。
“抱歉,抱歉。”在诡异的寂静中,意识到自己犯错的公子连忙闭了嘴,众人目光下,十分歉意的掏出了荷包中的银两,交给了站在一旁的茶楼侍者。
“张某并非不敬,这帝王确实是贤明,张某今日,只是说说这帝王情罢了。”
说书人折扇一开,扇了扇风,等着茶楼中众人重新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
【皇家皇家,一身之上,万人之下,那有如何?
照样是身不由己。
这可与江湖中那些杀伐果断的侠客义士大不相同。
宫墙之中,恩怨难分,不管是赏是罚,都要反复思量,权衡利弊。
这位君主,一生都在为国家操劳,在大家看来,唯一的一件错事儿,就是抄了一‘忠良’之家。那可真是上上下下,包括年幼的婴孩,一个不留。
抄家这事儿,不是寻常么?可是,这忠良之女,是后宫宠妃,孕有一子,那帝王杀的,是自己的孩子。
说什么染病而亡,其实则是同那宠妃一同,在牢狱中被那帝王亲手勒死。
“都说是宠妃了,怎么还会无缘无故被勒死啊。”
那说书人停顿的很不是地方,再加上有了被打断的前例,只是喝了口水的功夫,又引出了一片质疑声。
“诸位别着急,听张某慢慢道来。”
主讲人开了口,哪里还有不安静的道理。第一次转换话题,说什么宫廷秘事,下面的听众也是期待的很。
【红颜易得,知己难求。
君主一生无后,为的,就是早早离开的那一人。
朝堂风云莫测,人心总是难断。有的时候,证据比起人心更重要。
初局高位,难控大局。一定会仰仗着、同时也是支配权衡着朝中势力,才能稳定时局。出了借名立位的妃嫔外,年轻的帝王,也会渴求真正的红颜知己在侧。
这不,贤明帝王就在御花园中遇到了这么一位。
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这一人,偏偏才貌兼备,与这帝王喜好相同。如此默契,一人受宠,纵使帝王有意‘雨露均沾’,前朝后宫平衡对待,可这真情与假意,也有明眼人看得出来。
这一年,宫中一时出现了两位有孕的妃嫔,其中一个,就是那帝王宠爱的美人知己。
地位不及另一人,但在各个方面,都受到了格外优厚的照顾。
太后大喜,供奉佛祖,念经祷告,盼求母子平安,也有意,令帝王立位分高的妃嫔为后。后位一事,在太后看来,出身是一个原由,那妃子与太后出身同一家门。另一个理由,则是妃子比起帝王的美人知己怀胎早,生产也会早。
处于各方面考虑,帝王默许了这个提案,没有正面作答。太后也愉快的等待着自己皇孙出生,准备着立后的仪式。
世事难料,后宫众人开始巴结那未来皇后时,美人知己早产了。
这事儿可打乱了太后的一盘计划。大皇子出世后不久,那妃嫔也产下了二皇子,两人同岁,只差了两个月。
这样,帝王有了推迟理由,想要立自己所属之人为后。
这个消息可气坏了太后娘娘,就连那美人知己也是一阵规劝,这事儿也就一直搁置下了。
大皇子早产出世,体弱多病,得到了帝王更多的宠爱。可不等皇子满岁,宫中就传出了阵阵流言——关于那美人为夺取盛宠,服用催产药物的流言。
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帝王并没有在这事上多加问询,即使这事是真的又怎样,邀宠又如何呢。美人自以为得到了帝王的信任,也没有什么解释。主动辩解,后宫当中只会落人话柄罢了。
可好景不长,忙于朝政、久不入后宫的帝王一日突然到访,见到的,却是那美人床上,两人抵足而眠的情形。
“大皇子不是皇家的种儿?”
说书人刚一停顿,才要开口又被那纨绔公子打断了话。这一句卡在关键的地方,再一次引发的‘众怒’。
左看右看,纨绔公子抬头望望停下来的说书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很不甘心的叹口气,掏出荷包,拿银子。
见茶楼的侍者收下了银两,说书人满意的笑笑,醒木一声响。
【捉奸在床,龙颜大怒。
昔日疼爱有加的大皇子,落入了尴尬处境。帝王恨不得马上就将那孩子摔死在地上。可太后发话了,经过检验后,这毕竟还是皇嗣后代,也就压住了冲动的帝王。
母凭子贵,倒过来也一样。之前有多受宠,那大皇子之后就有多难过。
太平盛世,皇宫之中,差点就有了饿死的皇子。
出了这样损伤龙颜的大事,帝王怎么能忍受。即刻下令将那男子斩首,后又将那美人关押入天牢,听候差遣。
这种事儿出了,哪里还有什么红颜知己的感慨。
接二连三的,一朝失足,东山难起。美人宫中紧接着搜出了巫蛊用具,诅咒的,是那本该为后的二皇子生母。
这样一来,死刑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了。
其实这帝王在美人行刑前,也去狱中探望过一次。只可惜证据‘圆满’,人证物证俱在,美人也好像彻底放弃,面对刑讯不加解释,只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直直望过去。
样貌再好,也是蛇蝎心肠。
如此这般,帝王不再顾及往日种种,传了命令就回了行宫。
说是帝王无情,可原本诛九族不为过的罪名,帝王还是格外开恩的给了美人家人活路。不过也是贬到边关,世代从奴。
时日飞快。
再聪明的狐狸早晚也会露出行踪。后来帝王才知道,当日的事,全是身边一妃嫔的陷害。
悔不当初又无可奈何。
这妃子家中世代‘忠良’,根基厚实。顺着当年那条线扒下去,帝王知晓了不少事。也把对这世家的评价从‘忠良’到了‘奸污’。
年岁变迁,龙椅上待了多年。帝王已经不是最初的帝王。
忍耐三载,他将这所谓‘忠良’世家,一举拔除。就算是面对自己血脉的皇嗣,也毫不留情。
所幸,那大皇子虽不受重视,这些年也康健存活。
满怀歉意的帝王将自己能够给予的一切,全部砸在了大皇子身上。就算是对于往事的弥补了。
这一朝没有立下太子,皇位自然传给了帝王心怀亏欠的大皇子。
大皇子虽说是颇具才能,却又少了一丝帝王像。怎么…都不像是能守驻这江山社稷的模样。
而后,帝王染病,了无牵挂的带着美人的画像枯骨一同,长眠于地下。
……
故事说罢,折扇一收,醒木一响,殿中依旧一片寂静。
没有叫好声,也没有喝彩声。整个茶楼,就因为这个即兴而起的话题故事冷了场。
这宫廷秘闻与江湖恩怨不同,说书人语调升降以及叙述方式也不同。一时间,听惯了热热闹闹,情仇恩怨随意报的喝茶群众,不知该如何反应。
说是什么某朝某代的帝王,可明显的,张姓说书人讲的就是当朝宏宗帝十几年前怒斩‘忠烈世家’一事。
在座年纪大些的,见识广些的,就听说过那个宠妃以及她的孩子暴毙于牢狱的传闻。这事儿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传有各个版本。只是早被上头压了下来,无人敢评罢了。
至于大皇子……说的不就是当今圣上么。
说书人所言,七分实,三分虚。也只是众人谈论的话柄而已,就是听着一时爽,谁又会真正去思考其中真假,探索什么真相呢?
皇家的事儿,那是这些寻常百姓家有命去好奇的?
说书人向下鞠了一礼,在台上收拾起了东西,就准备着回家了。刚走到台边,动作又被一个身着蓝衣,书生模样的青年所打断。
“张先生。”
蓝衣书生站起身来,面庞十分清秀。
“张先生每次都不给个痛快结果。以往也就罢了,可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让人难受。”书生向着台上大着嗓门说道:“既然谈到了那皇子,后来怎么都要给个交代不是。管他是国破人亡还是别的,总不能对不起在座各位的银两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茶楼中等着听故事的人。
书生的话引出了下边人的一片赞同。
天色不早,按理说这时候说书人早该回家休息了。可今个儿,说了段儿其他话题,就被缠个没完…怎么都不能砸了自己的场子不是么。
张姓说书人还在台上思量着,下边就有人拿出了银子。
面对台下杂乱而起的人声,台上醒木一拍——
“如此,再多耽误些时间,让张某将这后事说完。”见到了泛着光的银两,说书人折扇重新打开。
“好!”
下午茶喝的长了些又怎样,多听了故事又不需要自己花钱,这是赚了。座位上的人,可没有谁觉得这是在耽误时间的。
【这圣君离世,大皇子继位。一时间朝堂众说纷纭,根本没人支持这位身份低下的皇子。
新君难得人心,处事为人又少了些许,这才导致天灾*的降临。
一时间人心惶惶,却对于苍天将怒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