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庭院外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而来,一身绯色的衣裳在明亮的行灯下格外耀眼,扬起夜色里的凉意,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公子?”萧月顿了顿脚下步伐,定睛后连忙迎了上来。
失落感油然而生,本不该有的期待也仿佛从云端坠落,摔的四分五裂。身上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就用光了,云歌坐回了冰冷的石台上。她面色有些苍白,一睐明眸在行灯的光芒下也失了往日的光彩,不复清亮有神。
“公子,夜凉了,先回去吧。”萧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她眼,上前欲要将她扶起来。
云歌挥了下手,制止了萧月。
“不用管我了,你早点休息吧。”她垂着眸子,目光落在花坛内枯败的花草中。
晚风掠过便能听到轻微的婆娑声,枯叶被风卷起又落下,散在了庭院中,尽显临冬的凄凉和寒意。云歌脚下的身影很淡,旁边还有一束身影,影子上的衣袂轻轻抖动拍打着,像是随时会从地上跳跃而出。
“怎么了?”云歌微微扭头,看了眼萧月。
萧月并没有离开,她站在云歌身旁,微微垂着眼睛,神色有些踌躇。行灯在她的头顶摇摇欲坠,明亮发黄的光恍惚了云歌的眼。
萧月犹豫了良久,末了终于开口道:“公子,我方才听绿茵说,少宫主还在等您……”说到最后声音渐来渐小。
绿茵是禾临身边的丫鬟,云歌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些日子以来,绿茵不比红盛心高气傲,对萧月还是挺照顾的。
如果萧月不说,云歌恐怕已经将禾临那岔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她不傻,感情于感激还是分得清的。
站了起来,又重新坐了下去。
“你去知会一声吧。”云歌轻声道,放弃了自己前去的想法。
“那……”
“我回去休息了。”打断了萧月还想说什么的话,云歌起身离开。
人总是这么奇怪,一边无法原谅别人恶劣的行径,一边自己却乐此不疲的做着另一个恶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做一个好人。
回到了后苑内,见乌引房间的灯还亮着,思索着明日可以带她回去了,云歌拐进了她的厢房前。
门前飞光不在,恐怕在屋顶趴着。房内的烛火轻轻跳动着,人影随着火光扑在门纸上,摇曳出一片恍惚的虚无。
“小引,睡了么。”云歌敲门问道。
深夜的后苑内静悄悄的,就连房内也静谧的没有任何声音。门前淡薄的光亮像是随时会熄灭,身后的角落里,似乎藏着可怖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叫嚣着要挣扎出黑暗。
“小引?”又敲了两声,就连在屋顶的飞光都没有跳跃下来,察觉到不对,云歌面色一变,猛地的将门推开了。
一双青色的绣花鞋赫然入眼,素蓝的缎布裤脚在鞋面上轻轻晃悠着。巨大的恐惧从心底翻腾,滚动,身形一晃,云歌连连后退跌坐在了地上。
穿堂风阴飕飕的从半支的雕窗吹来,那双青色绣花鞋的主人随风在半空晃悠悠的动荡着。雪白的白绫穿颈而过,原本一张清秀的小脸,此时已经微微泛紫,两旁的面颊诡异的鼓了起来。
“绿,绿茵。”云歌喃喃自语,轻不可闻的惊叹被凉风迅速湮灭。她的手摁在地上,被细碎的沙子硌的生疼。地面的凉意,从手腕一路卷席上来,险些叫她不能呼吸。
那一刻,逼仄黑暗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面目狰狞铺天盖地。云歌猛地回头,出现在眼前的只有泛着厚重雾霾的黑夜,以及耳旁那一串不慎清晰的轱辘声。
那串滚动的轱辘似乎碾压过了云歌的心脏,像支庞大的军队,一路浩浩荡荡朝她涌了过来。直到从漆黑的夜色中渐渐显了出来,这种荒谬的错觉才从她的脑中消失。
青白色的单衣在风中轻轻抖动拍打着,像只摇摇欲坠的飞蛾,历经千险,越过万山,乘风破浪的出现在那片光火里。禾临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深海潮水一般的黑暗,独独他像是天降的神坻,清晰的如同烙印叫人难以忘记。
“禾临。”云歌惨白着脸。
她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这么呼唤禾临,声线抖动的像是山谷间的破风,浓浓的鼻腔音调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握着轮椅的手骨节青白,轱辘声停的悄无声息。禾临微微抬眼朝着房内看了一眼,他的面色依旧温润,在笼罩的阴翳下,他收回了目光。
“来。”他微微探过身子,朝云歌伸去了手,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