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心里一疼,柔声道,“还记得那晚我走前说要告诉你的事情吗?”
素勒“嗯”一声,“你说要告诉我一个好玩的法子,让我不觉得累。”素勒笑了笑,“我可一直记着呢。”正是那日素勒刚被禁足时,桑枝求着静妃带她到坤宁宫后说的话,让素勒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期待。虽然总觉得桑枝那不过安慰她的谎话,可素勒也忍不住想,万一桑枝是说真的呢?毕竟桑枝这么奇怪,好像一个永远挖不完的宝藏。
“正是到娘娘收账的时候了。”桑枝打趣道,“我来还债。”
素勒眸中透出笑来,“快说!”
“嗯……”桑枝沉吟了下,“素勒,你对汉人的东西知道多少?”
“嗯?”素勒奇道,“跟你要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桑枝郑重点头。素勒就抿唇道,“只知道一点点。当初要入宫前,阿玛说皇后为天下之母,如今这天下不仅有满人也有汉人,所以让我学了汉话。不过,我汉话学得也不好,至多能跟人说说话,要是再多一些我就不懂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强自补充道,“汉话很难……”
桑枝面带微笑地听她说,这时忍不住唇角笑意扩大,偏叫素勒看到,恼得素勒将她揪到身边来,“你笑我!”
“没有!”桑枝连忙收敛笑意,可唇角却隐隐有压不住的弧度。
“还说没有!”素勒恼羞地戳她唇角,“都快翘上天了!”
桑枝扑哧一声笑出来,闷笑不已。
素勒被她笑得闹个大红脸,气的握拳捶她背,“不许笑!”
桑枝反而放肆地笑出声来,倒在了素勒床上。素勒又恼又羞,索性身子倾过去,捂住她的嘴。只是掌心里是桑枝呼吸的热度,素勒莫名觉得手心一麻,又松开了。
桑枝看素勒脸都红了,才强自压住笑意,正色道,“好素勒,我没有笑你。汉话确实很难。”
素勒气得不理她。
桑枝坐起来,凑过去道,“我笑,是因为你实在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最后一句是桑枝压低声音的自语,可素勒耳聪目明,听到这话耳根都红了,便不知所措地推了桑枝一把,“油嘴滑舌!”
虽然被她推开,但见素勒已经没有生气的意思了,桑枝心里才安定下来。这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素勒耳垂,发现面色通红耳根也通红的素勒,就像一个尚未熟透却极为诱人的苹果,那玉面蕴红,娇嫩可爱,水灵灵的模样让桑枝下意识地咽口水。素勒听到这细微的声响,奇怪地转头看她,桑枝一惊,连忙转过脸去,却蓦然间一张脸也红了个透,滚烫滚烫地热。
桑枝心跳地厉害,像是吓到,又像是……不该有的心跳。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素勒不解地望着桑枝,也没有说话。
刹那间,两人竟奇异地同时安静下来,只是空气里莫名地流动着让人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氛围。
素勒十分不安,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经历,便急切地想要打破这奇怪的气氛,轻声道,“桑枝……”
“嗯?”桑枝立刻给她回应。
素勒小声道,“奇怪……”
“什么?”桑枝收敛好情绪,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那热度已经慢慢退下。她才望向素勒,“怎么了?”
素勒张张口,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摇头道,“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呢。”
“噢,这个,”桑枝道,“你们满人有史书吗?”
素勒猛地看向她,“我们满人?!”
桑枝心里一咯噔,“我的意思是说,满人贵族。”她强行解释道,“像我这样的,都是包衣子女,所以自然不敢跟你们相提并论。只是一时口误……”
素勒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汉话很好吗?”
桑枝想了想,“因为我是包衣奴才,所以接触的人比较多而杂,因而认识的汉人就要多些。也因此对汉人的东西有一定了解。”
也不知道素勒信不信,素勒只是目光深了深,却没纠缠这个话题,只道,“史书是有的,只不过很少。我们在草原上迁徙,很难有安定的时候,便连满文也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懂。”
意料之中。桑枝心想,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生存艰难,温饱尚是问题,能分给文化的精力自然就更少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边陲民族想要入主中原,毕竟中原地区物产丰富土地肥沃,且水草肥美,最宜居住和种族繁衍。于是问,“你能读汉人的书吗?”
素勒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我教你。”桑枝道,“你应该能拿到史书吧?”
素勒迟疑道,“教我读史书?”
桑枝点头,“从《史记》开始。历史都是一样的,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多读史书,你就会明白,眼前这一切其实早在以前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遍了。”她温婉一笑,“就能懂得,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什么是水中月镜中花。”
素勒听得似懂非懂,眸子却变得严厉起来,“桑枝,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料竟听到这么一句,桑枝一怔,随即忍不住轻笑一声,“素勒,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桑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从现在开始,一年内,你别再读什么《女德》《烈女传》之类的东西,只读《史记》。一年后的今天,”桑枝放低声音,“倘若你还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我保证,以后再不提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