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喆回答:“我不清楚。今天是胡红伟结婚的日子,他本来让我在他那里闹洞房的,可是我回来了。因为越是在热闹的地方,我越是觉得自己的精神会分崩离析,我觉得自己有些人格分裂的症状。”
柴可静从听筒里感受着冯喆粗重的呼吸和踏雪的声音,想要说些什么的,冯喆却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从出了学校门那一天起就在想自己究竟今后要做什么,其实就是在考上公务员的那一刻起我都还在犹豫,在等待通知的时候扪心自问这一行业是不是适合自己。如今就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我都在权衡利弊。”
“权衡利弊?”
“是。这世上能做的事情很多。我之所以在这一行业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我放不开。放不下,我不愿半途而废,坚持到底才是我的本心,其实我很理解那些在官场中的超脱者,这些超脱者可以理解是纵横官场之类的人,也可以理解为许焕章之类的官僚,当然也能理解是和自己政见不一样的对立者,他们是具有智慧的,因为他们早就看透了,不相信什么了,就相信眼前的既得利益,假如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好处你要许焕章这些人不拿,那怎么可能?而像李显贵和刘奇才这些梅山中的人物,他们不过是按照生存的法则办事罢了,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好的,他们连想的过程都不需要就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做什么样的一种人,絮絮叨叨的和他们谈论人生和哲学是可笑和愚昧的,我们,不,是我,我其实太敏感了,把自己束缚起来放不开手脚,太过于肯定自己本职该做的事情,我讨厌我自己从前太骄傲了,假如我在学校就追求你,不管自己的自卑演变而成的自傲冷漠去向你表白,结果会怎么样?时间过去了就不能重来,再假如裘樟清那会在梅山我能提前给她说说我的顾虑,如今又是怎么样?不是路不平,而是自己不行,不行有很多方面,最终还是思想意识指挥不了行动,想的太多反而让自己裹足不前,失去了很多!洁身自好听起来是褒义,可是放在我身上就是贬义,我太在乎自己渺小可悲的形象了,我有什么形象可言?”
冯喆从来没有给柴可静说过稍微深刻一点的话,两人在一起没有涉及过这样的内容,因此让柴可静陷入了沉静。
“去年我和刘奋斗几个到赣南收承包费,有两个小姐半夜敲门,先开始我不想开门,可是那两个小姐却不屈不挠,我想让她们一直在敲也不好,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她们是干什么的管我什么事?就是我不理她们对于她们而言能少了什么?我只是她们那晚众多不定向选择中的一个,可我却在顾忌自己会受到影响,怕别人想我在招小姐,也出于可笑的礼貌感去开了门,虽然我最终确认了她们的身份拒绝了,她们当时还是面带微笑的离开,难道她们心里不恼火?毕竟和我的生意没做成,她们就要选择另外一家去试试,可生气还是要笑,谁叫她们是做小姐的。”
“什么样的人物就是什么样的命运,她们的自尊和面子在哪里?自尊和面子重要又不重要,某些时候就是奢侈品,也是某些人才能拥有的特权,有人曾经给我说过,‘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事业英勇牺牲自己,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事业卑贱的活着,’我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成熟的,还是不成熟的,这其实就是一个悖论,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柴可静听冯喆沉默不语了,问:“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你到底要做什么样的自己?”
“我?我要做那种:‘他经历了种种考验,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纯粹的人、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有益于ren民的人’”。
柴可静听完冯喆像是在自我调侃的话,说:“冯喆,你这会说话的口气,很像一个人。”
“谁?”
“我爸。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爸和我妈妈在辩论,他就说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冯喆沉默了,他已经到了老镇政府大门外,问:“那然后呢?”
“我妈说的话很多,其中有一句我记忆犹新,是‘好了好了,我宁愿和你一起输掉,也不愿和别人一起赢。’”
冯喆再次沉默,柴可静问:“你说了这么多,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那你怎么想?”
“我和我妈的想法,是一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