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京城不比温润的江南,许是北地自古多金戈杀伐的缘故,西风尚未烈,薄衣已觉寒。
一路满眼遍是斑驳黄叶的凋零,让人心里也显出些秋之寂寥。
圣旨不可违,说是即刻押解,便容不得耽搁,好在朱棣无意在路上难为花满楼,只让金九龄务必将花满楼押回大理寺候审,至于是否要用囚车刑枷,并无太多苛责。朱棣也不傻,花家在江南也算善商,颇得人心,现在绣花大盗一案并无定论,即便他容不下花满楼,也不愿意在人前显示。
如今,在朱棣的授意下,酒坊茶肆的说书先生几乎人人都会那段“绣花大盗惊天案,花府公子原真凶”的戏码。
坊间越是对花满楼非议,朱棣便越是在人前宽容花家,以示天子良善,博取民心。然,至于花满楼关入天牢后将面对些什么,便不是平头百姓能想象到的了。
即使花满楼被那四百多道刑具折磨至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些都是那个看起来一派宽容的帝王所授。
所以,即使有已有万全之策应对,花满楼也不想,更不忍龙葵跟随而来,尤其是亲眼看见那座天牢内血腥残暴的刑具,花满楼更是庆幸当初的决定。如果说现世的幸福一定要靠痛苦来换,那么花满楼宁可一人承受,他再也不愿让那女子担惊受怕,一想到临别那日小葵难以掩饰的异样,花满楼便不自觉的皱眉。
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会有弱点,无论再怎样强大的人,总会碰上那样一个人,能让他所有理智变成摆设。
花满楼到底也没问出龙葵到底用什么换回自己一双眼,明明知道那女子在撒谎,却因那道即刻进京的御旨,不能多做停留,只望这场荒唐尽快结束。若是小葵为自己有任何闪失,花满楼真的不晓得自己还能淡定多久。唯一能让人放心的是,小葵既是怀了身孕,就算为了宝宝,她总归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念及此处,花满楼再看一眼那出入只有一门、外部七十九架诸葛神弩、无窗幽深、插翅难飞的监牢,此刻一步踏入,前途未卜,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却说龙葵虽在江南,却心系京城,奈何自那日耗损灵力为哥哥治好眼睛,加上怀有身孕,竟果真变得如常人无二,虽说那日牛头哥说这只是暂时的,可这暂时有多久,谁也不知道。
其实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对于有没有异能,小葵是一点也不稀罕,可当那车轱辘滚滚、马蹄声声带着良人绝尘而去的时候,小葵才惊觉,失了御剑的能力,她要怎样才能追随哥哥去京城?!
最糟糕的是,龙葵总觉得眼前似乎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目及之处,总似隔着一道纱帘,连最近处窗台上的鸢尾花看不清那花瓣具体的模样。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天谴么,即使永远恢复不到从前,小葵也丝毫不后悔。
别人只当哥哥依旧是瞎子,却不知他已经可以将面前发生的阴谋看的清清楚楚,就算那帝王要暗算哥哥,只怕也不那么容易。
事实上,幸亏小葵当时义无反顾的医好花满楼的眼睛,否则两人只怕真要相会在阴曹地府了网游之神龙传奇。
说来,此事真可算乌龙中的乌龙。朱棣下旨押解花满楼入京候审,愁的是没有给花满楼定罪的证据,哪里是真给他翻案的机会。这不,寝殿内,年轻俊朗的帝王正锁了眉头,将平素最爱的茶点宵夜都撂在一旁,案上展着几封奏折,有主张严办花家的,也有大臣奏请查明真相,不使花满楼蒙受不白之冤。
朱棣只当花家为商贾,仕途中人不多。却不想那花老头为人不错,竟能请动这么多人说情,朱棣登基四年励精图治,好容易才些许洗尽刚继位时那些杀伐血腥留给百姓百官的印象,如今若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便定花满楼的罪,无异于又给了那些言官谏臣把柄,实在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