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心中欢喜而懊恼,一方面又恨不得立刻化入哥哥梦中,好让哥哥看看自己,记住自己的脸,这样来生,彼岸花畔,奈何桥旁,自己便不会陷入无尽头的苦等。
“哥哥,只怪小葵太笨,不能让哥哥早点看到小葵,现在会不会晚?”
龙葵抬起双眸,螺黛颦颦,西风吹不散眉弯。
“当然不会晚,其实这样的时机更好,至少可以让小葵知道,花满楼的爱,并非为你的容颜。”花满楼将龙葵拥到怀中,毕竟皮相的美貌对他一个瞎子来说,毫无任何意义。
可他还是放手爱了,那样彻底,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情从何起,只从第一个拥抱开始,便一往情深。
龙葵乖巧将小脑袋往花满楼肩膀蹭了蹭,闭上眼睛轻笑,
“哥哥以为小葵会有那种世俗之见?若连哥哥的心意,小葵都尚要误会,那当真是虚等千年了。”
“一千年孤苦无依……”花满楼声音徒然颤了颤,他想问,这千年以来,她该受过多少苦楚,多少欺负,放弃轮回,只为等这一世几十年的光阴,究竟值不值。却终究稳稳道一句,
“总是值得的。”
手心温热有力,轻轻抚过龙葵散着乌发的脊背,总是值得的,来世,她只要安安心心的呆在原地,欣赏彼岸曼珠沙华的美丽就好,换他来寻她。
“那千年并不苦涩,因为我心里知道,总会有相见的一天。其实……即便哥哥同他人般只爱小葵容颜也没关系,因为,小葵爱你啊。”
爱你二字,一语道破玄机,爱,就是偏爱,自私的只容下一个人,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更没有什么理智不理智,更像是魔咒,将花满楼网住。
只见龙葵顿了顿,突然带了些酸酸的任性道,
“何况小葵容颜再美,却,却已经是一千岁的老太婆了,倒是哥哥你恍若谪仙,正当风华……喜欢你的姑娘这样多,司空哥哥可说了,要小葵把你这个大仙看紧!”
花满楼闻言一愣,笑的温柔,只浅短一句,
“我却只为你动凡心。”
紫微阁,花老爷端坐正席,红光满面,他已经张着嘴足足笑了一刻了,从那两个暂且用珠联璧合来形容的身影,并肩相携出现在那正午阳光下时,他便开始笑,以至于连同花平在内几位花府“中层管理机构人员”,总觉得花老爷有种要中风的前兆。
这也难怪,为人父母,了却孩子的终身大事,便是了却身上一架架负担;而作为江湖上的名门世家,花如令自然也重视家族名望。
而龙葵作为花家未过门的媳妇,在花如令六十大寿的这天,不仅让这位老人所有的不安和负担完美谢幕,还让花如令在众人面前挣足了面子。花如令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人,可能在知天命的年纪,听着旁人对儿子儿媳连连夸赞,欣赏旁人对整个家族倾羡的眼光,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礼物。
龙葵并非传说中那样一袭不变的简单蓝衣,而是碧清如许,一把绸伞略微遮了遮脸庞,衣领繁复勾勒的花纹,同花满楼浅黄飘逸的衣衫辉映的极好,墨发玉簪,环佩香囊,周身一丝不苟,无一件凡俗下品,单是发上那根青玉簪,便是鹘国玉器师傅精心雕琢三年才成一件。而周身那浑然天成的气质,更是从古姜国做公主时,便沉得的。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站在花满楼身边。
一时间,紫微阁气氛怪异了,鹰眼老七端着一碗酒,碗沿却凑到了鼻子上,金九龄眼神清朗,兀自饮下一杯酒,摇摇头,似乎在可惜,却不知是为何可惜。
龙葵立在阁前,一直端着那绸伞,半遮着脸,手心一抖,却记起红葵的话。没错,她是鬼,可哥哥在身边,早已没什么,能让她害怕。
慢慢搁下碧水丹青的绸伞,面对所有的宾客,龙葵看一眼挥扇微笑的花满楼,只需一步步跟随这个男子,幸福,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