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年多来,熟读四书五经,精习大赵律法条令,遍观大赵数百年来文人墨客的诗文,博览大赵两府十几县传说搜遗,那些书籍之中,几乎全是对大赵皇家的美誉,对大赵律法的肯定,对大赵朝廷上下的褒扬。但他这一日的经历,虽是发生在荒僻的小镇,却让他看到了黑暗的令人发指的现实!
他现在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他现在多么渴望自己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啊!哪怕,哪怕就像那些神怪故事里面说的山精鬼怪,也可凭借着自己的妖术,杀死那些让他痛恨的恶人!
书里那些所谓除暴安良的剑侠呢?那些腾云驾雾,翱翔九天的飞仙呢?那些坐在高高庙堂,俯瞰芸芸众生,立誓要为民做主的帝王将相呢?他们难道就看不到这里的丑陋吗?他们难道就不管吗?
再看看那些畏畏缩缩躲避在萧元豹父子身后的所谓同村证人,一个个脸色恐惧而麻木,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萧元豹父子指使着,不断把各种罪名罗织到自己的头上,罗织到庞二瘸子和他那躺在木板上不知死活的母亲身上。
那个所谓的镇官长秉笔先生,一直冷着脸,用笔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却始终没有问萧寒一句,也没有问庞二瘸子一句。每当庞二瘸子想要辩解时,总会有几个衙役凑过去,围住他,一阵闷响过后,散开时,庞二瘸子一张黑脸,苍白如纸,浑身抖个不停!
记录完了之后,秉笔先生把笔收起来,拎着一张纸,满脸冷色的向萧寒走过来,把那张纸在他面前举着,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道:“罪犯萧寒,你也曾读圣贤书,却干出如此天理不容的勾当。自己看看,这上面写的可对,若是对,便签字画押,老夫可没有功夫跟你磨蹭。”
萧寒冷眼扫了扫那张纸上写的内容,然后梗着脖子,怒嘶道:“我只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这上面写的也不是事实,我绝不会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你们今天就是打死我,也别想让我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那秉笔先生冷哼了一声,“冥顽不灵!老夫秉笔三十年,手上不知出手过多少篇伏罪书,不怕你骨头硬。把他先关入死牢,跟那些罪囚关入一处。这个瘸子,暂且收押,至于这贱妇和那死去的萧桂,一并丢在停尸房,明日镇官长将亲自提审宣判。”
秉笔先生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进衙门大院。萧元豹小跑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小的布包,塞入那秉笔先生衣袖中。那秉笔先生冷冷的向他点点头,转身消失在镇官衙大门后。
几个衙役早就得了萧元豹好处,嬉笑着跟萧元豹闲聊了几句,这才凶神恶煞的提起萧寒衣领,用水火棍把他一叉,拖进镇官衙大院,向西边厢死囚牢骂骂咧咧的走去。庞二瘸子和萧母却被令几个衙役挟裹着,被带去东边厢的土牢和停尸房。
萧寒扭头看一眼躺在破门板上,面若金纸的母亲,还有那神色灰败的庞二瘸子,心底暗暗发誓,今夜一定要设法脱身,哪怕不要了性命,也要把母亲带出去,决不能让母亲枉死在这里。
他一点也不似寻常的乡野少年,这点,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遇上这上的事情,他此时竟然冷静的可怕。他在被带来的路上,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在心里反复思量一遍。他想起了早晨萧元豹跟着那镇官长一起进入镇衙门的事情,他想起了,萧元豹父子在那县尉离开的时候,怨毒的盯着父亲的眼神,他想起了,萧元豹还有一个在云中府最大的府城云中城担任高官的女婿。
他隐隐感到,这件事情,萧元豹似乎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当他的柴刀被迫捅入萧桂小腹的时候,他便猛然意识到,自己撞进了萧元豹设计的圈套。
无论如何,他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死!若是不死,他发誓,要用萧元豹父子的血,来洗刷这个黑暗的世界!
可是,他就没想到吗?他有什么呢?他凭什么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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