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到了晚间,萧寒母子对坐草堂,等着萧老三归来。萧寒家境贫寒,天黑之后,也舍不得点油灯照明,黑灯瞎火的,只听母亲不安的唠叨,萧寒心里有些郁闷。
咯吱,外面破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来,“大门怎地烂了?”萧老三在院门口奇怪的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他娘,怎么不点灯?明日一早我就得走,唉,点上灯,让我多看看你们母子几眼吧。”萧老三语气有些无奈苦涩的道。
萧寒母子同时心里一阵发堵,可是却毫无办法。大赵律法入山,尤其军律,十分严苛。民夫役自立国之始便作为国家大典传下来,谁敢违抗?
萧寒越想心里越难受,萧母却默默的点上灯。破败的草堂之中,亮起如豆的灯光,驱散了些许黑夜的幽暗。
萧老三注意到萧寒脸上神情不对,又见妻子也是满脸忧色,奇怪道:“他娘,我不过就是去充一趟民夫,北燕和大赵多年以来便是闹来闹去,也不见真打起来。说不定没几日就结束了,很快就回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萧母却把傍晚发生的事情跟萧老三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萧老三听罢,半晌不语,眼光转向儿子,却并没有说出责备的言语。他虽然为人老实巴交,一向在村里沉默寡言,但也并不是一味只知隐忍的普通乡民。今日这事儿,明摆着就是萧元豹父子想要趁机整治自己。说起来也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教训过萧元豹,惹下恩怨,这才埋下今日之祸。
萧寒见父亲听完母亲的叙述,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还以为父亲又像往日一般,直接选择忍下这口气,禁不住有些气恼起来,瓮声瓮气的道:“爹,您到底怎么想的?孩儿觉得,这事若是上告,您便可以避开这次的民夫役,所以孩儿想写个状子,明日去镇官衙告萧茂才父子。”
“胡闹!”萧老三训斥道,“先生平常都是教导你如何惹事的吗?很多事情,你不懂。萧元豹家有钱有势,岂是咱们能够惹的起?你现在是学童,将来学有所成,若是能够被选为秀才,进入令尹府做事,自然便不用再惧怕他们。但是,现在咱们没钱没势,如何跟人家斗?虽说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该卑躬屈膝,但常言道,能屈能伸是条龙,不能屈伸是条虫。寒儿,你要记住,爹虽然没读过书,但年轻时候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这世上的事,看起来简单,其实背后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曲折龌龊。你现在只管好好读书,将来出息了,那些想要害你的人,自然便不敢再乱来。即便是他乱来,你也有了能力去摆平。你明白吗?”
萧寒一脸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忽然发觉,自己对父亲似乎并不了解。他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看透世情的道理来。这还是一向老实巴交的父亲吗?
“爹,孩儿知道了。只是,孩儿舍不得爹爹啊!”萧寒哽咽的垂下头,眼中泪光闪烁。
萧老三慈爱的拍着萧寒的肩膀,突然挺直了脊梁,大声道:“寒儿,你给爹听好,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可流泪!只有懦夫才会流泪。不论你将来成就如何,都给爹记住,你是萧元翼的儿子,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萧寒抹了一把眼角,抬起头来,发现父亲哪还有一丝苍老颓丧之态?忍不住激动的大声道:“是!孩儿记住了!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能流泪!”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还有大名,叫做萧元翼,看来,父亲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却不知为何会在这乡野,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乡民。
萧母在一旁抹了几把眼泪,悲喜交加道:“瞧你们爷俩,好像要去打仗的将军似的。行了,早些睡吧。他爹,我再去给你准备些干粮。”
萧寒道:“娘,孩儿不困,帮你搭手。”萧老三却大手一挥,道:“小兔崽子,赶紧睡去吧,明日还要上学。这事爹娘自己来。”萧老三说完,正要转身去厨下,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萧寒道:“对了,这次爹要和你庞叔家的大小子庞侠一起去前线,爹托了你庞叔帮忙照看家里,若是家里有什么事,不妨去找你庞叔来商议。”
“哦,孩儿记下了。爹,娘,那孩儿去睡了,你们也早些歇息。”萧寒答应着,转身回自己的卧房休息去了。他知道,此时此刻,爹娘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便懂事的躲开。萧老三夫妇转出草堂,端着油灯,去厨下忙去了。一时间,这个充满离愁别绪的农家小院,在这暗沉沉的黑夜里,别有一番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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