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之所以不想过继子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并非此间人,而且他已经决定了要将爵位还给薛泓,所以有无子嗣对他而言,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至于魏子期嘛,因为是重生一回的人,而且在薛衍身陨的那一世中,魏子期也是没有子嗣的。所以简而言之……就是习惯了没有子嗣。况且魏子期也觉着两个大男人也养不好孩子,倘若真的是喜欢,不如等薛泓魏晋娶妻生子后,将各家的侄子抱过来玩两天也就是了。
再者,魏子期和薛衍也是考虑到自家的情况终究不同……毕竟是两个男人过日子神马哒,倘若再抱养个儿子,叫儿子从小就在不一样的环境中长大——
要知道虽然两家的长辈们已经认同了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实,甚至大褚朝的世家勋贵们也大都对此事心照不宣,但仍旧有些人背着魏子期和薛衍嚼舌根儿,说什么断袖分桃,有伤天和之类的话。
魏子期和薛衍心如明镜,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倒也不在意旁人的说法,也从未想过禁了旁人的口。但是两个成年人有这样的心胸宽容,却并不代表小孩子也是这样的。倘或他们抱养了儿子,却让无辜的幼儿承受旁人的流言蜚语,终究不妥。
所以思来想去,两人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过继子嗣了。或者等到两人身去之时,倘若薛泓和魏晋有意的话,也可以过继两个已经成年,且有自己的辨别能力的侄儿到他们的名下,逢年过节时给他们上上香火也就是了。
最后这一条还是顾忌着卫国公府福和镇国公夫妇的想法,所以才定下的。
而另外一件让薛衍没有想到的事情,则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负责编纂的《大褚全书》和《大褚练兵典籍大全》……居然真真正正耗费了他十余年的时间。
而这十余年中,大褚境内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四周属国皆臣服与大褚的扬扬国威之下,再不敢轻动兵戈。
彼时薛衍已经年过而立,因着修纂了《大褚全书》的功劳,被圣上亲封为文清公,官居一品。且因户部尚书许晦年迈体衰,不能案牍劳形之故,上表辞官。圣人再三挽留而最终应允,待许晦辞官之后,便命薛衍继任户部尚书之位。
薛衍而立之年便得封一品公,享实食邑万户,且又手握户部大权,实乃少年英才,直叫人羡慕非常。
而魏子期除了继续掌控京城大营五万兵马之外,仍奉圣人之命,继任大褚军校的副校长。同时也是第一位向大褚军校学员传授《大褚练兵典籍大全》的将领。圣人如此器重恩宠,在武风鼎盛的大褚看来,实在叫人十分眼红。
最可恨的是魏子期与薛衍两个永安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英杰居然自产自销了,根本没给他们以联姻交好的机会。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薛衍和魏子期却懒得理会众人的诸般眼红。其实他们两个也知道,永安帝之所以如此器重他们,甚至都不避讳文武联合的忌讳而频频施加重任,除了因为魏子期与薛衍的外戚子侄身份外,还因为魏子期与薛衍并无子嗣,也无联姻之意。
对于帝王来说,这样忠心耿耿才干优长且又无后顾之忧的纯臣实在难得。所以永安帝乐得对二人交付重任。
而这段时间内,永安帝自己却是迷上了薛衍曾经写过的那些话本——开始了平日鱼服白龙,在长安城内各里坊微服私访之举。偶尔也会带着诸位老臣去上林苑打猎。其实永安帝早在没有登基为帝之前,就很喜欢打猎演武。只是后来登基之后,碍于清名,竟不敢放任自己,也免得担负上骄奢淫逸,沉溺猎戏之骂名。
后来大褚铁骑横扫天下,四方属国全部臣服,再不敢行挑衅之事。永安帝霎时感觉到压力骤消,骤然有一种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骄傲。那一阵倒是却有些茫然的。一来朝中再无战事,即便是各地将士们勤加练兵,只怕无用武之地。二则也是怕安逸得久了,会滋生*懈怠。正所谓居安思危,大褚如今能横扫天下,是因为将士精锐之故。倘或这么安逸的久了,难保战斗力不下滑……
最终还是薛衍参考后世的办法提出了几个建议——一则他提议大褚成立雇、佣、兵、制,永安帝可以根据各方属国的国书请援,有偿的将大褚的将士们派到各属国替他们出兵。一来可以解决供给大军的补给,二来也能起到练兵精兵的效果。
二则建议永安帝鼓励天机营研究兵器,然后将那些落后的兵甲刀戈卖给各属国,赚来的钱支持天机营研发更加精锐的兵器,如此可抱大褚兵部的硬件设施远超各属国。
三则建议永安帝鼓励建立海军——这几年下来,当初在汴州建立的船厂已经成功制造出能够进行远洋航行的海船,薛衍早在修葺《大褚全书》的时候,便将航海图抄录下来。以此建议永安帝派遣海商出海贸易,一则扩张视野,莫以为天下就是如此的小,二来也是扩大大褚的邦交,同时也命海军随行——毕竟大褚乃天之上朝,虽然不会主动欺压别国,但若是在海上贸易的过程中被他国挑衅,也是要反击的嘛……
四则是建议在全国范围内扩大军校规模,同时扩大义学的范围,义学中需要教导学员的不光是儒家经典,孔孟之道,也要教导工、农、数、天文、地理等杂学,要保证从义学毕业的学员们即便不能走科举之路,也要有一技之长……
五则鼓励农商工事……
六则……
薛衍上书的条陈中,给永安帝提出的建议不下几十个。永安帝在阅读过条陈,并且慎重思考后,最终全部采纳了。并且命朝中官员到各地督办义学劝农劝工之事。同时也以太子早已加冠成年为由,命太子监理国事,从权处置……
而永安帝眼见天下大定,四海臣服,朝中也有太子监国帮忙处理朝政,自己则慢慢放松了,开始疏于国事,整日骑马打猎。却不知道一场祸事竟然由此而生……
是日,薛衍与魏子期沐休,两人因想着好久没有到温泉庄子上泡温泉了,遂吩咐家中下人打点行礼,又命人传讯给镇国公府和卫国公府还有兴庆宫,准备一家人去骊山小住几日。
却没想到派去传信的人刚走,太极宫中的小太监竟然匆匆而至。满面沉重的向薛衍与魏子期说道:“陛下打猎时不小心摔下马来,被树枝戳入胸口……”
薛衍跟魏子期只听到这一句话,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这会儿也甭想着泡温泉休假了。忙忙的穿上官服进宫面圣,薛衍命人给上清观传话,叫缥缈真人和孙家兄弟入宫诊治,魏子期更是命人去京中大营传话,防止朝中有人趁机作乱。
两人快速打点好了一切,进入太极殿的时候,只见永安帝面色惨白的躺在龙榻上,太上皇就坐在龙榻旁,魏皇后和太子皆跪在一旁,其余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也都站了乌压压的一地。镇国公、卫国公、平阳长公主乃至朝中老臣也都在,所有人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薛衍见状,请命缥缈真人等人上前替永安帝诊脉,围在龙榻周围的太医署御医们也都知道缥缈真人三人的医术比自己高明不少,甘愿让贤。
缥缈三人轮番诊治了一回,快速的下了医方,命人抓药。看着魏皇后满面凝重的道:“圣人的情况不太好。插入他胸口的那支树枝位置太过险恶。倘若想安然拔除的话……恐怕要开刀才行。”
“开刀?”魏皇后身形摇摇欲坠,她当然知道何为开刀。这些年,随着薛衍修纂《大褚全书》,各行各业的人都被薛衍集齐到长安城集贤馆内弄了个什么“实验组”,其中有务工的,务农的,务兵事的……而上清观以缥缈真人和孙仲禾为首的道士还有民间颇有名气的一些郎中乃至朝中某些太医署的御医们则根据薛衍编纂出来的《大褚医典》进行各种医术方面的试验。
其中所谓“开刀”就是给人开膛破肚的治病,听说还参考了汉时神医华佗的事迹……
魏皇后原本听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不靠谱。后来听闻上清观的道士郎中和御医们竟然真的给百姓开刀治好了恶性肠痈、腿疾等病症,还引以为奇。哪里想到今天竟然轮到自己决定是否给皇帝开刀治病……
魏皇后纵使贤惠聪颖,这会儿也没了主意,只好哀求的看着太上皇等人。
事情太过于敏感危急,太上皇也不敢替永安帝做主意。沉吟片刻,只好问缥缈真人的道:“能否让二郎先清醒过来,听一听二郎的决定?”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毕竟永安帝万金之躯,谁敢替他做开膛破肚之主?
缥缈真人也理解众人的想法,当即与孙家兄弟研究了一回,又拟了个方子,只说可以在短时间内使永安帝清醒一回。众人闻听此言,忙命人去煎药。一时喂永安帝服下后,永安帝果然悠悠转醒。待闻得缥缈真人三人的建议,永安帝沉吟一回,竟向薛衍问道:“衍儿,你认为朕该如何?”
倘或不开膛破肚,则树枝留于体内不得而出,感染破伤早晚也是个死。倘或开膛破肚……谁人不怕?
薛衍闻言,登时一怔。太上皇与卫国公夫妇也急了,忙向薛衍摇头示意。岂料薛衍沉吟片刻,却问向缥缈真人三人道:“倘若替陛下开刀,尔等有几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