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修为,早就在即墨呕心沥血的帮助下恢复如初,甚至更进一步,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要登上崖顶,但在接近崖顶的半空中,似乎总有一股无法突破的禁制,阻拦了我们两个。于是,望着即墨幽诺安静柔和的容颜,我忽然发现……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我的身边有即墨,只要我们能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其他的,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然而,很快,事情的转机就来临了。那是在我结丹成功的第二天,即墨告诉我,他在崖底不远处的一片枫树林下,发现了两只同归于尽的灵兽,于是,我与他并肩而行,我们一起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死去的灵兽埋葬,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其中一头银白色的狐狸腹部微动,很显然……这只狐狸已经快要临产了,只可惜却在争斗中死去。
所以,我们刨开了它的肚子,我将一只呼吸微弱,却努力瞪大着青朦朦眼睛的幼小银狐抱出,我们努力将它救活,即墨为它取了名字,叫‘东尧’,而我,则与它定了主仆契约,当初的誓言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青云直上,天道昭昭,弟子祝红衣愿与东尧结契,不怨、不怒,愿,佑其一生。”
时过境迁,东尧被救回后,十分调皮,我没想到,我与即墨出去的契机,竟是落在了它的身上——
它……是一只十分珍稀的血脉返祖灵兽,身具早已绝迹的九尾焰狐血脉,天生能够吞噬结界,燃烧禁制,所以我们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每天从它身上取出一小部分血液,积攒够了,就到禁制处,用血短暂的熔出一个通道……我终是成功带着即墨幽诺离开了那个禁锢着我们的地方!
然而……我好恨!也许真的是我们出来得时机不对,我们到达崖顶时,正碰上一大群魔道高手厮杀,不……或者说,是一个魔道高手单方面的屠戮……他……叫颜离,是魔道皇魔宫尊主的第二个弟子,传说中‘慕白尘’唯一的师弟,而即墨幽诺为了保护我,与他直接在空中对战了起来,而我……为了不拖累他,只能依他所言,独自带着东尧逃遁,逃得越远越好……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逃……却成了我永生的噩梦…………即墨幽诺消失了,但颜离却还活着,只不过是被自爆炸得身受重伤……
好恨!好恨!好恨啊!为什么我的修为要这么弱?!为什么我所在意的人,全部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多少前兄长音讯全无,生死难料,二年前,息隐亲手废我修为,推我入崖……而今天,即墨幽诺又是自爆而亡——
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突兀发现……即墨幽诺对我而言,早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知己,我想爱他,我想疯狂的将他压在身·下,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带他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曾经,我曾无数次的想象过,到了外面,我会带着他静静的坐在高峰之上,观看红日初升,夕阳斜暮;
我会与他前往大海,同赏那蔚蓝的波涛汹涌,看星光落满辽阔的海面,听他合着浪花吹响短萧;
甚至,我也能与他一齐观雨,看淋漓的水珠冲淡窗外繁华热闹的行人、看雪花落满我们两人的衣衫,长发……
我与他之间,实在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太多太多的风景没有瞧,我不甘——
颜离!皇魔宫!甚至是整个魔道!我祝红衣,总有一天要将你们清除殆尽!!!
此后,我平静的回到了仙影门,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淡然的微笑。
我本以为,我的归来,定会让息隐有何动作,没想到的是,正逢息隐师尊夏限桑仙逝,便也没有人来找我麻烦。等他能够腾出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而我,已经凭借着步步心机,成功晋升成内门入室弟子,身份虽然依旧不如息隐,但他若再想对我出手,却不得不有些顾忌。
此后三年,直至仙之逆境开启,息隐许是真的被什么麻烦事缠身,竟也没空关注我,再后来……仙之逆境里的传承之镜被毁,有侥幸逃得一命的弟子惊言:
“息隐根本就是魔道巨孽慕白尘!他在仙之逆境内,解开了自身封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结丹后期巅峰,而是合体期修为的大修士!不仅一手亲自毁了传承之镜,更是大肆屠戮众多修者,此次入得仙之逆境的弟子,十不存一……”
后来,仙影查明了真相,门派内所有人痛心疾首,各种动作不断,而我……也顺势被推上了真传弟子的位置,开始了另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人生。
很快,又是多少年过去,仙魔两道纷争仍是不断,但仙道总算占了上风,虽然仙影门地位大不如前,但好在倾注全力,将我推上了巅峰,而后仙道众派为盟,在我的带领下,成功攻破皇魔宫,届时……我修为已至大乘,而皇魔宫尊主却早已飞升多年,宫中只余慕白尘与颜离二人主持大局。
慕白尘……确实不愧是正魔两道第一人,一身修为惊天动地,比起当初他伪装的息隐来,此时的他,气势更加迫人,一场围剿厮杀,他竟硬生生的携带着颜离大杀四方,退守皇魔宫高楼,将修为灌顶给颜离,又替他抗下天劫,助他飞升仙界,只为让他传信玄霄…………留下自己拖延时间。
而后,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冷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灌满了他的长袍,他就那般静默的看着我们靠近,身影孤寂得与这世间格格不入。恍惚间,我又想起了多年前,想起了我的兄长祝雪,想起了即墨幽诺,也想起了初时对他的仰慕与憧憬。
“慕白尘!你莫要再妄图反抗,今日我们正道各大仙门联合起来,早已踏破皇魔宫。这里也已布满天罗地网,此次必定要尔身首异处!”
身旁一名修者大喝,他始终无动于衷,于是,又一人大喝:
“慕白尘你个该死的魔头,你为了练成魔功,屠戮了千万人的性命。犯下滔天的罪孽,罪无可恕,罄竹难书!”
听此,我虽未说话,但心底也是不屑——他们也就敢在这个时候对着慕白尘大喊大叫罢了,若不是看他身受重伤,又孤立无援,恐怕连上前一步也不敢。
而此刻,我那一心爱恋他的师妹‘同心’也怨毒的朝他投去了目光,泪流满脸,撕心裂肺的大吼着:
“息隐……我自问仙影门待你不薄,爹与诸位长老更是待你如亲子,你却恩将仇报,毁传承之镜,灭杀同门,诛我等亲友。从那刻起,我便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今天,我必要让你生不如死!!”
这次,慕白尘总算动了,他披着一头凌乱,长至脚裸的黑发,浑身浴血,微微抬头仰望向天空,而后,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直至夕阳逐渐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边的晚霞点燃,才转头看向高楼下的我们,从嘴角出绽放出一抹如孔雀开翎,冬雪融化,春花绽放般的温暖笑容,右手直指向我:
“祝红衣,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杀死我。”
我微笑而答:“大师兄,就算到这种地步,你也不认输么?”
他面容不变,只是淡淡道:“输的人,是你。”
最后,红冰蔓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红衣,珍重!”
话落不久,一声炸响,冰屑纷飞,同心掩面痛哭,我却担心有诈,便随口安慰,不过死了一个死有余辜的魔头,而后亲自上前确认——我不相信,慕白尘会真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选择了自爆,选择了神魂俱灭,选择了自己杀死自己。
然而,我所看到的……却是……一块与我腰间一模一样的墨玉,以及一只熟悉刻入心底的短萧——
它们被一层厚厚的结界以及顶级防御灵器罩在底下,被保护得十分完好,却如同一把最冷的刺刀,狠狠扎进了我的心扉……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慕白尘就是我幼年时的兄长!我亦不相信,息隐同时也是即墨幽诺!我所爱的,我所恨的,自始至终,全部都是同一个人!我疯了一般打破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防护,拿起短萧,墨玉就往仙影门冲去……
我再一次入了幻隐天,我开始疯狂的查找证据——我要证明,息隐不可能是即墨幽诺!但最终……我发现的,只有藏在息隐寒床下,属于即墨幽诺的红衣,以及我曾送给即墨的一些小物件……
后来,我又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最后重新到达皇魔宫时,找到了昔日慕白尘的住所。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绯红长袍,黑发垂至脚裸,全身散发着无比冰寒之气的人。
他说他叫忘川,我可以把他看做是慕白尘的影子。他还说,他手中有一个叫‘回溯’的阵法,可以逆天行事,倒流时间。
甚至,他告诉我,慕白尘确实是玄霄从人间界,中州景洪的某个手下手中发现的,只因为他的灵根太过罕见,就改换了他的一小部分记忆,收为弟子,做为传人。
此外,他还说了很多很多,虽然言语惜字如金,但却字字珠玑,只是当时的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最后,他说,他可以把回溯的阵法告诉我,但是……如若事情成功,必须有所交换——他会在过去等着我重新与他认识,完成彼此之间的承诺。如若食言,他说,他总有上千种办法让我与慕白尘死无葬身之地,这点,不要怀疑他做不到。
于是,我答应了他的条件,从他手中得到筑成回溯的方法,而后几年后,飞升仙界,开始逐步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呐,大师兄,你看,红衣已经快要成功了……你做好迎接我归来的准备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