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他发现自己的小兄弟精神了。
“……混蛋!”韩琅猛地把脑袋顶在墙上,像一头无路可走的犟驴似的,反反复复折磨着自己脑门。他用力不大,墙面冰凉的温度给他一种解脱般的感觉,他索性跳下床赤着脚冲进天井,舀起水缸里的凉水直接浇在身上。还没到夏季,风一吹他就冻得发抖,那东西自然就软了下去。他一个人倚着墙面呼呼地喘着粗气,又朝着胳膊用力拧了几下。这么一闹,整个人可算是清醒了几分。
疯了,肯定是疯了。他一抹脸上的水珠,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又一阵凉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冷得直缩脖子。又是一通跌跌撞撞的小跑,他回到屋里,一回身看到自己留下的满地水渍和脚印,低头骂了一句更难听的脏话。
往后几天他脑子里都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他怎么了,他为什么对贺一九产生了*?他不认为这种念头是正常的,一定是糊涂了,他怎么会有如此病态的想法,去觊觎一个男人?这几天他都魂不守舍,一旦陷入思索中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两巴掌,有一回阿宝看见他站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用脑门顶着旁边的柱子,嘴里还喃喃自语,还以为他发烧把自己烧糊涂了。
“老大你还好吧?”他小心翼翼地靠过来,观察着韩琅的脸色,“要不要叫个大夫?”
“不用不用,”韩琅挥手想赶走他,“遇到点烦心事。”
阿宝还想具体问问,被他没好气地赶走了。
贺一九倒是始终没出现,只让手下送药送饭,一直没露面。韩琅巴不得见不着他,省得自己胡思乱想,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直到三天以后,他可算是镇定下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想通,只是用他早就习以为常的方式,彻底把它抛在脑后罢了。
就像那些鬼怪一样,当它们不存在。
可这样真的好么?
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埋在心里,强行遗忘。可它们并没有消失,就像一团团烂棉絮,只进不出,越堆越满,直到把他的心他的脑子全部堵住了。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样下去他只会被这些烂棉絮害死,就像扔进去芝麻大的一点火星,然后“轰”的一声,烈焰就燃起来了。
那火星离他还有多远?
贺一九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了。五月都走到了中旬,气候渐渐炎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闷热的气温加剧了人们心中的烦躁,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件大量增加了。韩琅每天都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无聊案子,谁家又和邻居吵嘴了,谁又在闹市打人了,弄得他只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贺一九虽没回家,但是韩琅曾在街上与他碰过面。那会儿正是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临街摊位的货物甚至堆到了路上,车队和行人络绎不绝地穿梭而过,挤得四处都是一股烦闷燥热的气息。韩琅跑完一个案子,累得额头鼻尖都是油光光一层汗。远远地他看到前面的街角有个眼熟的身影,正倚着墙和几个人说什么,与此同时贺一九也正巧回头,两人目光交接,对方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再看另几个人,都没见过,打扮也不像普通的街头混混。韩琅不蠢,贺一九假装不认识自己定是有什么隐情,但他心中还是泛起一股涩味。说不清楚是因为无法介入贺一九的生活而感到憋闷,还是纯粹在烦恼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关注,总之堵得喉头难受,只能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再一次见到贺一九,已经到了五天以后的深夜。那时韩琅已经睡下了,却又被对方进屋的动静弄醒。任谁半夜醒来都不会有好脾气,韩琅揉着眼睛,不满道:“怎么这么晚?”
贺一九却没答话,直接甩开了外袍,坐在床榻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韩琅猛一激灵,睡意全没了。他闻到贺一九身上有股酒味,更多的却是冰寒的冷意。这种气息普通人很难觉察,但武者对此却异常敏感,那是死人的气味。
他杀人了?
韩琅心生不安,一股浓烈的野兽腥味在贺一九周身弥漫,那人眼底的风流轻佻不见了,只剩下硝烟散去后的冷硬。接着窗外的月光,韩琅看到对方身上很干净,没有一丝血痕。他蹙起眉头,直觉不会错的,何况贺一九也没有刻意掩饰,那股完全雄性的、强者的气息像座大山般直直压过来,几乎要把韩琅压得连手指都不能移动分毫。
说来也怪,韩琅成年以后就没怕过什么,即便面前来个五官扭曲的吊死鬼他都能假装没看见。但是被贺一九这么看着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他总觉得对方的视线带了某种灼人的热度,目光扫到哪儿,他哪儿的肌肤就烫得吓人。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韩琅,这会儿突然打了个哆嗦,退缩了。
但贺一九步步紧逼。
“有话就说,我困着呢。”韩琅冷着脸道,可他的鼻息明显因紧张而急促。以前贺一九总是一派轻松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他现在不笑了,一双水青色的眸子沉静如洞穴中的暗湖,好像把人吸进去一般。
韩琅闷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话音刚落,对方如猛兽般一窜而起,双手摁住韩琅肩膀,整个人都压了上来。韩琅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刚要开口骂人就被狠狠封住了双唇,顿时脑子里轰地一声,等他意识到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时,那人已撬开他的牙关,舌尖肆意地舔舐他的口腔,连齿列都未曾放过。他的嘴唇被咬得发麻,他立刻挣开对方怀抱,一抬头,只能从贺一九的眼眸里看到将他拆吃入腹的渴望。
没给他喘息的时间,贺一九早已情绪激荡得不能自已,一把将他的手腕钳住,再次气势汹汹地压上来。韩琅气得大声骂娘,又被封住嘴唇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对方的手甚至钻进了他的中衣里头,触感冰凉,仿佛带着冰碴子一样冻得他浑身寒毛直竖。
靠得越近,越能嗅到那股慑人的铁锈味。韩琅剧烈挣扎起来,直到某一刻贺一九终于放过他的嘴唇,粗重的呼吸紧紧贴在他耳畔,嘴唇轻启,说出了他今晚上第一句话:
“阿琅,我想要你。”
那火星终于落下,烈焰燃起,犹如洪水找到了宣泄口,化作惊天动地的声响炸响在韩琅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