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法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转过头，指向外面：“看。”

大块的冰钢做成的透明敞开式窗户，星舰外的一切，分分毫毫都一清二楚。

繁星散落在藏蓝的布纸上，散发这或微弱或明亮的光芒，点点涌动，本身毫无用处的美丽，却万流归宗一般汇成了小流。忽的一下，却被突如其来的星舰打散了方向，离开了本来的轨道，向四面八方远去，消失在星云尽头。

伊法瞧着手指，浅色的瞳孔变得深沉：“像星星一样。人要是脱开自己的轨道，会怎样呢？”

“霍曼。你本来行驶的轨道，被那个人占据了。”刚才伊法提起阿本那种稍纵即逝的悲悯突然再次重现。

霍曼本身紧绷的神经咯吱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可是脑中却闪现出了路德维希那张俊美的脸，他迅速压下情绪：“你在说什么鬼话，那本身就是他的位置。”

伊法不急不躁，笑得灿烂：“权力是美酒。是顶级的美酒。交给不懂得欣赏酒的人，只会把酒泼洒在路边，说一句难喝。”

“玫因家的老子如此，儿子也如此。你是懂酒的人，真愿意看着好酒杯白白这样糟蹋？”

霍曼嘴唇动了动，和伊法四目相对，感觉灵魂深陷在对方眼中的凝蓝里。

“身份有那么重要？期待的是你，痛苦的是你，努力的也是你。为什么结果却不属于你？”

伊法眼中的深蓝和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融为一体，他跳上了不存在的台阶，把手伸进星云里。

“霍曼，你甘心吗？你甘心就这样成为一个向导吗？甘心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甘心成为一个只会蛮脑子的附庸，甘心……”

“闭嘴！”霍曼眼中的希冀碎裂，表情有些扭曲，“我说闭嘴。”

伊法顾盼的双眼射出晶亮的光芒：“你不会甘心的。”

“我可以帮你。”一片黑暗中，救赎的声音琴弦一样响起。

“霍曼，”伊法娇小的身材像是承载着巨大的力量，不其然间他们两个已经双手对握，“我可以帮你拿回属于你的。甚至可以拿回你想要的，甚至……你可以变回哨兵。”

霍曼鲜明的拒绝态度不知去向，明明是简单的鼓动撩拨，却带着可怕而致命的吸引力，引领着他激荡的情绪，跟着对方去往他满意的方向。

伊法引诱着，眼中迷离，像是蛊惑着初次来到世界的新生儿：“只要你，你要你说同意。”

霍曼的理智已经冻结成了冰封，眼中涌动着重新生长起来的希冀，迈向了走向死亡的第一步：“我，同……”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龙晶闪出一丝流光。

伊法眉头一皱。

瞬间，霍曼眼中多了一分清明，迅速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熟悉，又刻骨铭心的气息。

一切凝造出来的虚幻美梦像是被这一根刺捅破，气吹一样，“嗤”的放出了气体，只剩下了一层毫无用处的皮囊。

霍曼从精神泥潭中拔出了自己的思维，双眼变得越发清澄：“是你。”

白麝星那个往军用光脑里下达暗示命令的向导，是他！

无论如何，霍曼都没想到，当时罪魁祸首近在眼前，却被毫不怀疑的错过。

伊法丝毫没有把霍曼当回事，有些苦恼的哼笑了一声：“那个蛮家伙不愧是蛮家伙，来得挺快嘛。”

“不过，还是不够快。”

伊法笑眯眯的抓住了霍曼的领口。

“既然不同意，你就去死吧。”

霍曼刚从伊法的精神世界中抽离，行动有些缓慢，不料这缓慢成就了他的致命伤。

胸口闪烁的龙晶进入了伊法纤细的手中，霍曼接收到了对方胜券在握的信号，心头一震，痉挛挣扎，却不知被什么遏制住了身体，怎么也伸不出双手阻止。

封闭的冰钢中破出一个巨大的漏洞，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将霍曼拽出了星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伊法手握龙晶，冲着他微笑。

呼吸被扼住，身体被冰包裹住。

霍曼瞳孔收缩，生命从七窍五孔流走，死亡成为了协奏曲，伴随着没有鼓点的乐声就要这么轻率的结束他的生命。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下一刻，那星舰竟然从内部炸开，黑色的巨龙撑开了坚硬的冰钢，发出了毫无声响的叫喊。透明的黑炎迅速的弥漫了整个星舰，星舰的碎屑炸裂。

伊法表情冷凝，诡异的绽放出笑容，消失在了一块甲板后面。

霍曼觉着自己坚持不住了。

眼前最后的景象竟然路德维希被愤怒扭曲掉的脸庞。他在碎片冲穿梭，暴怒如同火焰一样展开，挥舞中波及到了各种各样的小行星和炸裂的碎片，也不知是在寻找霍曼，还是在找绑架霍曼的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霍曼竟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笑得出来。

他心中默默的对着沉眠的鹦鹉说：下一次，我们接受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