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瞄着地下的阴影,看那细长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蜿蜒过来,手上悄悄抓住了一根铁棍。忽然感觉一阵风从右边猛地一震,我赶忙顺势一躲,紧接着一把抓起那铁棍就向后甩去。
本来我的初衷是猛地一个帅气转身,然后像师兄一般耍个漂亮的腕花儿,来一个惊世骇俗的飘逸出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实在忘了算那铁棍的重量,以我的力气连举起来都成问题,更别提“耍”起来了。于是,最后就演变成我以自身为圆心,双手抱着那铁棍华丽丽的抡了两周半……
不过至少完美攻击了敌人,那人偷袭不成,一时又没防备,被我抡起的铁棍正好击中,尖叫着以一个流畅的弧度飞起,随即又狠狠地撞在了帐篷上。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来不及看,心里不停祈祷,阿弥陀佛,只要别弄出人命就好……结果还没走上两步,忽然四周传来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吱吱”声。我脚下一顿,还没反应过来,那豆腐渣一般的帐篷就以从天而降之姿扑在了我的身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臂非常的疼,紧接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边端坐着的师兄,而第二眼看到的却是师兄对面同样端坐又笑容可掬的汤和。
我刚想起身,忽然师兄手臂一抬,那宽大的道袍一闪,长袖正好遮在我的脸上。我随即明白过来,就着衣袖和身前的桌几又悄悄地躺了回去。
隔着雪白的宽大长袖,我听见汤和那厮在对面道:“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今天的所有行动我都了如指掌——这回可不是因为什么内奸,只是因为过手太多次,我较为了解你们的行事方式罢了。”
师兄冷笑道:“哼,想不到我们竟然又折损在你手!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汤和笑了,道:“君道长总是这么性急,这可不好。对了,你师弟还没醒么?得叫他想办法劝劝你——要比隐忍,你还真得跟你师弟多学一学。”
师兄不屑地“哧”了一声,紧接着手下一狠,我就觉得我那手臂不由得更疼,疼得我差点儿就叫了出来。
但我不敢出声,硬是把这疼劲儿给扛了过去,心中暗骂,合着我能醒过来是多亏了师兄下狠手啊,看我回去不找他算账才怪……
只听汤和又道:“道长,其实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想劝你们入伙。如今你们被官兵围在山中,不依靠我是逃不出去的,还不如……”
师兄打断道:“我们就算是饿死在山上也不会求你这个匪类。话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天下有能力之人如此之多,你为什么就非得抓着我们不放呢?”
汤和顿了一下,忽的笑了,道:“道长说错了,我想要的不是‘你们’,确切来说,是‘法浩’师父。”
这话一出口,说得我亦是一愣。
趁着我们还没缓过来,汤和继续道:“你们知道的,我与法浩师父乃是自小相识,他的事情我最清楚不过。有一年饥荒,他的父母兄弟相继死去,他一个人背着尸体出去埋葬,偶然停留在一座山上,突然天上电闪雷鸣,待雨停了他再回去,那地方竟平地起坟——这岂不是天生异象?”
我躲在宽大的袖袍地下撇撇嘴,心说得了吧,就师父那个德行,还“天生异象”!?根本就是前世作孽太多,遇上了泥石流好吧……
师兄也是不信,语气嘲讽道:“汤大人还真是想象力丰富,这话蒙蒙无知百姓还凑合,蒙我们?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汤和哈哈大笑,道:“汤某何时敢小看各位?你们不信我也无法,只是那山上的位置颇有说道……”说着压下声音,悄声道:“……那是条龙脉!”
我听得一抖,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大半,原来那汤和对我们三番五次地骚扰,打的竟然是这么个主意!可是这也太玄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凭什么让他深信不疑呢……
见我们这边没人应声,汤和似乎是得意一笑,继续道:“其实都说开了吧,也无所谓什么‘龙脉’,你们不信,重要的是有人信就够了——这世间的事,有总胜过无,你们还年轻,许多事情才看不清楚,等到我这个年纪你们也就明白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看来汤和这人是个标准的投机分子,胆大心细,不怕输,更不怕死。为了获取更大的收益甚至连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也要利用,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这的确是成大事的必要条件,但是……这怎么说呢,三观不同,如何安静对话啊!?
果然,师兄的手臂微微抬起,那半透明的袖子也就轻轻扫过我的脸,虽然闭着眼,我也感觉到眼前的阳光是愈发的亮了。紧接着我又听见了倒水的声音,似乎是师兄准备喝水。
我的心也随着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甭管汤和怎么解释,我们也无法判断真假。他说实话也好,说假话也好,我们都是他的俘虏。看他那心狠手辣的作风,他是势在必得。今天我们要是还不肯松口,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想着,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啪”的一声,紧接着四下风声又起。我不禁握紧了拳头,心说成王败寇,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