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金属凉意。
一抹黯然,划过心底,说不出,是失落,亦或是,失望?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定定的看着那方青铜面具,怎么也,无法将视线移开。
其实,她心中应该清楚的不是么?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是在风都的皇宫之中,处理着朝中大事,或者……
思绪飘飞游离之间,那黑衣面具的男子,已经带着她跃上了山崖,半空中,几个轻旋,两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山崖上的一处空地上,远远的避开了悬崖。
脚尖,触及地面的那一刻,陌兰心恍然清醒过来,微微挣扎着,欲从男子的怀中脱身。
只是,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似铜墙铁壁一般,让人无从挣开,身体相依,依稀之间,她似乎感觉到,男子的身躯有着一丝不可抑止的轻颤。
陌兰心微微愣了一下,停止挣扎,抬头凝视着那方青铜面具。
“多谢大侠相救,可否,先放开小女子?”
若水般清遐,如云般淡然的嗓音,随着阵阵清风,萦绕在耳际,男子的身躯,蓦然一震,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透过青铜面具上那一条狭长的缝隙,依稀可以窥测到面具下的一缕目光,纵然,只是天地一隅,却依然有种震慑人心的深邃,幽若苍海。
看着那一缕目光,陌兰心,有着片刻的恍惚,而此时,那男子,却是放开了她,微微后退一步,目光,却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隔着半步之遥的距离,静静相望,他,与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而那一方冰冷无温度的青铜面具,横在他与她之间,让她,看不清他容颜。
只是,循着记忆深处那一抹淡淡的熟悉,让她,固执的不想移开目光。
而他,又是为何,看着她,静默不语呢?
蓦然,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响彻空寂的山谷,将恍然失神的两人,同时惊醒了过来。
下一瞬,眼前光影一闪,陌兰心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再凝眸细看时,那名黑衣面具男子,已经不知所终。
空旷的山崖上,只有风吹树叶的莎莎声,四周,一片宁静,只有花香馥郁,仿佛,之前的一切景象,都不过是幻影罢了!根本,不曾有什么黑衣面具男子。
陌兰心,站在瑟瑟清风之中,绝美的容颜之上,神情,有几许恍惚。
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只是,那个救了她的人,到底是谁?
明明知道,最不可能是他,可是,为何她却觉得,那就是他?
在风中,站了许久,直到,那最后一抹恍惚之色也消失,陌兰心,缓缓抬眸,看了一眼四周姹紫嫣红的花儿,心中,却没有了采花的兴致,回头,看了一眼悬崖的方向,既然,竹篮都已经掉下山崖了,那更加,没有了采花的理由。
阳光清浅,风自翩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如九天宫阙的月神般,穿越万千花海,渐行渐远,渐渐迷离于那一片碧水长空之中。
一阵清风过,树叶沙沙作响,一道身姿修长的身影自暗处掠出,站在那一处山崖之上,黑色的衣袂,在风中挥洒,墨发轻扬间,拂过那冰冷的青铜面具,而他,凌风下望,遥遥送目,在他视线的尽处,正是那一抹淡若烟月的白色身影。
知夏果然如她所言,早早的便赶了回来,兴高采烈的将采买的东西拿给陌兰心看,饶是她有些粗线条,也还是发现了陌兰心的异样,只是,在追问了几遍之后,陌兰心都坚持说,并没什么,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是枉然,知夏,便也没有再坚持。
只是,那一夜,陌兰心又说梦话了,知夏听得清清楚楚,一如,那些个夜晚一样,她在梦中低语的名字,依然是他,也许,只有在无意识的夜里,她才会流露出心底最深处的牵绊。
第二日一大早,知夏推开房门时,愣是呆了好半天,再三揉了揉眼睛之后,确定她并没有看错。
房门外,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竹篮花瓣!
五颜六色,百花争艳,那些花瓣上,还残留着夜的露水,可知,定是连夜采集而来。
被知夏的惊呼声引来的陌兰心,看到那些花儿的时候,明显的一愣,神情中,漫过些许异样,恬淡的眸光,不自觉的朝四周望了一会,终是没说什么。
三日后,西域,残月谷。
山脚下的古道上,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肩上背着一把大刀,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一边飞速朝山下赶去,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朝山上张望几眼,口中,还念念有词。
“哼哼!都不让我去找乖女儿,也不想想,就凭你们这些个小虾米也想拦着我老头子?哼!真是蠢死了!”
‘嗖嗖——’耳边两道风声划过,老人,倏地回头,看向前方的道路,顿时,吹胡子瞪眼。
“谷主!留步啊——”
路的中央,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偏偏,还摆了副拦路打劫的标准姿势,将本就不算宽阔的山道,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两个小虾米!赶快给我老头子滚开!不然,把你们全炸了!”
老人一声吼,气势惊天,震得两人齐齐抖了抖。
紫魅,伸手摸了摸好看的鼻子,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谷主啊!小的知道您老人家神功盖世,可是,此去风都,路途遥远,总得有个贴心的人,服侍着您不是?”
“是啊!谷主,江湖人心险恶,只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多带两个人,总是有备无患啊!”
紫魅话音方落,身边,曲流觞便紧跟着开口,态度虔诚。
闻言,老人继续吹胡子瞪眼。
“我老头子是去找乖女儿,又不是去打架!去我一个就够了!”
“一个人赶路,多少会有些寂寞……有小的们陪着,还可以陪您解解闷……”
“你们两个的脚程太慢了!老头子赶着见乖女儿,带着两只拖油瓶,那怎么成?”
此刻,已经沦为拖油瓶的两人,面容微微僵硬的对视了一眼,神情,几多呆滞。
在他们充当木雕的时候,老人已经一步上前,一脚一个,将两人全部踹到了一边去,而后,抖了抖白花花的胡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昂首挺胸,大步朝前走。
两人苦着脸,再次对视了一眼,而后,像只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般,再次黏了上去。
“谷主哇!少主的婚期在十天之后,您完全不用这么着急赶路的……呵呵呵……”紫魅的话还未说完,便在老人凶狠的目光瞪视下,化作一声干笑。
“哼!你懂什么?这世上坏人那么多,老头子要去保护乖女儿!”
“呃……谷主,若是为此,您大可放心,云画和彩雀都在少主的身边贴身保护着,少主她,绝对不会遇到安全问题的……”曲流觞,目光一转,连忙接口道。
“那两个小丫头?有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能指望她们?还是我自己保护染染最放心!”
说完之后,老人悄悄地回头,看了看那身后尾巴似的两个人,白胡子一吹,下一瞬,脚底抹油,身形化作一道狂风,刮了出去!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快到让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徒留漫天灰尘在山道上飘摇,以及,满目尘土飞扬之中,那两个傻眼的人!
半晌之后,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
“就这么刮走了?”
“好像……是的……”
“又被甩掉了?”
“好像……是的……”
紫魅,俊脸僵了僵,抬手,拍了拍曲流觞的肩膀。
“除了这两句,你还会说点啥?”
闻言,曲流觞机械的转头,看了看肩膀上的手。
“哦……那我们还要不要跟?”
“你说呢?”
“云画和彩雀都在风都……”
“然后呢?”
“巫毒教那群鼠辈,一直惦记着谷主的血麒麟……”
“那还纠结什么?跟上!”
未等曲流觞说完,便被紫魅一脚踢了出去,身后,飘来这么句话。
“你居然又偷袭……看来你又想跳兔子舞了……”
听到兔子舞,紫魅那一张俊脸,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嘴角抽搐了半天,方挤出了一句话。
“早知道下脚就不该这么温柔……”
十日后,风都。
今日,王城万人空巷,遍地红妆,丝竹管乐之声,从晨曦微明便开始奏响,绚烂的烟花,在王城上空绽放,一世阳光轻暖,万里白云悠悠,当真是,良辰美景,天公作美!
帝都的百姓们,早早的便离开了家,聚集到了长街两侧,尤其,是镇国公府和云王府的大门外,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半月前,那一场震惊了整个风都的盛大聘礼,足足让风都百姓们热议了半个月,心中,一直唏嘘好奇着,一场聘礼都已是空前绝后,天下无双,那么,成亲那日,又该是怎样的惊艳呢?
而今日,是云王殿下迎娶九小姐之日,可谓是,众望所归!
盼了半个月,总算是盼来了今日,这心情,竟比成婚的二人,还要激动百倍。
而,云王殿下果然也没让众人失望,迎亲的仪队,空前盛大,绵延数十里,红妆接天地!
这般阵仗,莫说是当今皇上大婚,放眼古今天下,都是独树一帜,绝无仅有!
仿佛,云王是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与九小姐已成婚似的!
而此刻,在百姓们唏嘘震惊的目光中,花轿,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