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在德济寺里遇上静恩时,曾听她说起过德济寺和三元会的来历,说这德济寺是天师道赠送,而下元会是纪念慈航静斋的一位已故高人,原本只是好奇,现在想来,自然是因为这慈航静斋就是将骨血转化而重生张道陵的缘故。
张顺骨肉重铸,魂魄还阳,那岂不是说重生后的张顺,便是张道陵,而张道陵,便是昔日被废修为的张顺。
方仲恍然道:“依婆婆之言,这张天师便是张祖师爷的再生之体,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那‘婆婆’叹道:“虽是一体却又不同,魂魄还是那魂魄,骨肉还是那骨肉,只是他却前事皆忘,与饮了孟婆汤没有两样,慈航静斋虽然法术高强,却还破不得转世为人的魂迷之劫。”
方仲道:“张天师不记得往事?”
那‘婆婆’道:“这骨血重生只是重铸了个三朝不满的胎儿,还是要慢慢养育成人的。我是个虚体之人,不可能抚育一个婴儿,只能将他托付给旁人。”
方仲点头道:“所以张天师只知有养母而不知生母,其实他本就是重生而来,根本就没有亲身之母。难怪他对慈航静斋的人如此客气,其实是为了报恩。”
那‘婆婆’道:“他只记得报慈航静斋的恩,却忘了我的恩情。若不是我收他魂魄,采他精血,四处求人,他岂能有这般道行。”
普玄道:“贫道在天师道时只听得他是桐梧真人唯一骨血,原来竟是一人。张天师既然不记得往事,为什么旁人也不向他说起此事?”
那‘婆婆’道:“知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张郎决定以身重铸之前,就已安排后事,他把手中得来的两卷字诀分赠弟子,只留下一卷给自己,并且对我言道:‘日后重生,必然还来找你,以解这未尽之缘。’我记着他这句话,守着他留下的骨骸,呆在这漆黑孤独的陵墓里,就是要等他来,可是这许许多多岁月过去了,他竟然像忘了我这个人一般,不睬不问,连路人也不如。所以我才要让人捉他到这里来,亲口问一问,他到底记不记得当时言语。”
普玄道:“原来是这样,只怕过了这么久天师早就忘了,婆婆还是不要抱太大指望的好。”
那‘婆婆’惶惑摇头道:“不会的,他一定记得!”
四人看着这神秘女子对张道陵的爱怜之意,都觉匪夷所思之至,虽说她所爱是同一人,但却是名为父子,相隔两代,未免有些错乱了。
有过半晌,躺在地上的张道陵终于轻哼一声,慢慢醒转过来。除了那‘婆婆’外,其余几人都往后退了数步,生怕张道陵恼怒起来狂性大发,这溶洞里又不如外头开阔,连逃走都难。
张道陵微一睁眼,便即见到半空中悬浮着一位美貌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皱眉道:“你是谁?”
那‘婆婆’颤声道:“你不认得我?”
张道陵摇头道:“鄙人过目不忘,确实不曾见过姑娘。这是何处,我为何在这里?”
那‘婆婆’不死心道:“这是你重生之地,你难道忘了?你还曾说过要来看我,为何直到现在才来?如今来了,却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起来。我等你这么久,便只有这几句话儿么?”说得哀怨欲绝,可惜不能落泪,不然那断线的珍珠必定都掉在了张道陵胸前。
张道陵沉默片刻,忽地睁眼,淡淡道:“这里是陵墓!”
那‘婆婆’喜道:“你知道了!那你怎么说不曾见过我?”
张道陵道:“刚才糊里糊涂的,也不知这是哪里,只是听了你的言语我才有了那么一点眉目,没想到一猜就中!既然能在墓里,而且触目所见又是一个女子,那你,定是那个纠缠不休的女鬼了!”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那‘婆婆’愕然道:“……你说什么?”
张道陵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陵墓之事鄙人早有所闻,你呆在这里不就是想见我一面,让我原谅你之所为么?”
那‘婆婆’转颜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这样说话。”
张道陵坐起身来,与她面面相对,冷笑道:“我只记得,你就是那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是谁跟你胡说八道,这样污蔑于我?”
张道陵道:“便是先父所言,他的话难道有假?”
那‘婆婆’道“什么先父?”
张道陵冷笑道:“是你杀的,却装起糊涂来。吾父桐梧真人一直淡薄名利,不参与是是非非,是你强要和他纠缠不清,为你所累,不得拒绝,这才导致他生无所望,甘心死于你手。”
那‘婆婆’怒道:“胡说!张郎残废之身是想再世为人,好得道后和我天长地久,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你真的不记得当年之事了,难道他处理后事时没有明说,你自己便是张郎啊。”说罢,爱怜地去扶那张道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