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如一条蔓藤缠绕。她伏在他坚实的胸口,维持着最均匀的呼吸。
燕唯儿心如刀割,连最后一个待在他身边的理由和借口,都没有了。她太小气,无法与别的女子共同分享一个丈夫。
但是,她注定要与别的女子共有一个丈夫。
她今晚只是顺应了一下气氛,随手推波助澜而已,却终究亲手毁了自己存在的一个借口。
她本可以当她的皇后娘娘,与很多妃嫔一起,享受这荣华。这荣华是季连别诺给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然后妃嫔们多多生下皇家子嗣,普天同庆,皆大欢喜,她仍然可以倚赖季连别诺的爱,稳坐正宫。
她相信季连别诺不会轻易弃了她,就算她不能生孩子,也不会轻易弃了她。
那是个多么重情义的男子。她有足够的了解和把握。
只是她小气,真的小气。她已经试过了,没有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但其实,她又何尝真的给过自己这样的退路?
小五已在宫外,以辗转的手法,以不可起疑的名字秘密置下了宅子。
大隐隐于市。她相信,只要不露痕迹,便足以躲过季连别诺的耳目。
毕竟,天下初定,到处都一片混乱。当然,也正是从乱,走向欣欣向荣的阶段。
仿佛是她的命运。
一次次要逃离他。
但无论是哪一次,都不是她真的愿意离开。尤其是这次,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局面,正是大好江山,正是大好年华。
只是,她不得不逃离他。一个无法为他延续香火的女人,只能从此遁去。只需要将皇后死于恶疾的消息公之于众,便可轻易隐去她的身份。
从此,她便可过上最最普通的百姓生活。
对她来说很残忍,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并不比她爱得少,这一点,她确信。
燕唯儿轻轻抬起眼睛,看到熟睡中的季连别诺,线条分明的轮廓,睡梦中,嘴角都带着笑。像是拆穿了她可笑的阴谋,得意洋洋。
她一直以为,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离开这个男人,她活着,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啊。
她真的努力过了,背着他,吃了很多药,甚至,她不相信自己的医术,还去找过虚梦华夫妇,连民间的偏方都用过了。
有好一阵子,她吃药吃得连饭都不想吃,水都不想喝,也还是坚持着。只是仍然毫无动静。她让小五在她身上扎银针,也没有效果。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却仍是一无所获。
她独揽恩宠,一人霸着诺大的后宫,成了天大的一个笑话。她的耻辱,也是季连别诺的耻辱。
燕唯儿伸出手,细细摸着他英俊的脸庞,像是要将那样的轮廓细细记在心里,不能忘记,不可忘记。哪怕多年之后,她也还要记着这张脸,是她最爱的人。
手已变得冰凉,举在空中。一下子,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将她冰凉的手拉进被子里,握住,将手心的温度全都给她。
“没睡着?还是醒了?”季连别诺暗哑的嗓音在被子里听来迷迷糊糊。
“唔。醒了。”她非常不诚实,隐藏着她的心事。她已经失眠很久很久了,每夜都如此。
“以后我夜夜都过来陪你。”他惭愧之至,明知冬天一到,她就怕冷,却扔下她一个人独眠。
事实上,他也失眠好久了。每晚批阅奏章,浑不觉就天亮了,怕打扰她休息,就在御书房将就了。
“不要,”燕唯儿赶紧申明:“到时他们会给我安一个狐媚皇上的罪名,我更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管他们怎么说?”季连别诺笑起来,在深夜里听来尤其温暖:“你要真狐媚,我倒高兴了。”
燕唯儿嗔道:“我要真那样,你就该不喜欢我了。”少女撒娇的天真语气。
季连别诺爱极了:“我喜欢,唯儿什么样儿我都喜欢。”他再抱紧一些她,怕她冷:“那一年,我在山洞里,也是这么抱着你的,记得吗?”
“嗯,”燕唯儿犹自强调:“但那时,我们有穿衣服的。”
傻气得可爱啊,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