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大小姐和她的狗,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传说她的狗能像人一样直立,拿着方子去抓药、煎药……
吹得完全不像话。
燕唯儿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趴在脚边的阿努,幽怨道:“阿努,你要真能抓药,我就不用顶着挨骂的危险跑出来,到时你自己就去给别人把病治好了。”
阿努吐着舌头,呼呼哈哈,摇头晃脑,似乎非常同意。
燕唯儿又对茉莉道:“我还是回家早点跟别诺坦白了去,少挨点骂,不然他总会从那个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狗身上,联想到韦大小姐就是他的夫人我……”
茉莉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赶紧坦白,不然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觉得有事欺瞒少主。”很久了,她有时还是改不掉叫少主。
又忙了一天,燕唯儿挨家挨户走访一些得病的人家,检查了病情,那个方子果然是有效的。
疫情彻底得到控制,韦大小姐和她的狗从此就可以消失了。
马车正赶往回家的路,葱茂的大树绿荫荫的,不断倒退。燕唯儿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这一天下来,骨头都累散了架。茉莉正轻轻替她捶着腿,心疼得要命。
“韦大小姐,韦大小姐……”
燕唯儿睁开眼睛,叫停了马车,对茉莉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茉莉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回禀道:“夫人,有个小孩说他娘亲病得厉害,想请您去看看……可是,我们应该回府了,不如明天……”
“跟他去吧,生病不比别的,拖不得。”燕唯儿吩咐道:“让他上马车带路。”
茉莉迟疑了一下,便把小孩带到前面,跟驾车的随从坐在一起。
马车一路弯弯拐拐,几近黄昏,山色也显得模糊起来。
一栋茅草屋,很简陋。小男孩在前面带路,茉莉扶着燕唯儿进屋,阿努也跟了进去。
床上,一个老妇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就在燕唯儿准备探身检查病情的当口,只听阿努一阵狂叫,旋风一般向里屋扑去,过了一阵,听得哐啷几声,便只剩它的狂叫声。
燕唯儿和茉莉惊得面面相觑,正待进去看阿努,却出来一个男子,绛红色紫袍,黑色镶玉腰带,金冠束发,脸上的笑容,晦暗不明。
“阿努!”燕唯儿意识到不好,不由自主和茉莉握紧了手。
而茉莉却高声呼叫:“仲明!齐英!”
随从没有回音。平时燕唯儿出诊看病,随从都是守在屋外。
燕唯儿见此情状,倒镇定下来。她笑起来:“风楚阳?”曾经见过这人,上次从季连家逃出来的时候,就是躲在他的马车里。
她没讲任何礼仪,直呼其名,风楚阳!仿佛叫阿努一样。
风楚阳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依然带着那种笑容,甚至,笑容里,还有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
得此女,得天下。
他是冲着这个去的。在她成亲之前,花样耍尽,不择手段,却都没成功。她还是嫁给了季连少主。
可是长久以来,他将她的画像挂在卧榻之上,醒来睡去,都是她的模样。即使和别的女子颠鸾倒凤,想的,竟然也是她。
似乎已经远远不止是某种目的,还有凝视她的习惯以及长久日子以来聚集的情愫。
风楚阳在心里从来不承认这一点,情对他来说,太奢侈,也不需要。他只是喜欢江山,喜欢对争夺江山有帮助的一切人和事,所以也包括她。
“你把我的阿努怎么了?”燕唯儿声音不大,却透着冰寒。一年过去了,风楚阳还是不放过她。如今随从生死不明,身旁的茉莉要怎么脱身?阿努也一定被制住了。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她设计好的陷阱。她摸了摸藏在身上的“龙雀”匕首,笑道:“你还我的狗!”仍然是曾经藏身在他马车里那个少女的神态,只是更明艳,她的美貌,似乎是一种光辉。
风楚阳拍拍手,一个训兽师打扮的男子,将一个铁笼推了出来。阿努在笼子里急得直转圈,却无计可施,喉咙发出嗷嗷的悲鸣,像狼一样的声音。
燕唯儿忍着心痛,不紧不慢:“阿努,趴下,别动。”她得让它保存体力,不能太慌张,也不能让它激怒眼前这个男子。
季连别诺说过,只要活着,一切都有美好的可能。
她的阿努得活着,她的茉莉也得活着。
阿努真的不再动,屏足气息,乖乖趴着不动,眼睛却仍然滴溜溜转动着。它安静了,看到主人完好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