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面色为难。
“唯儿,怎么胡乱瞎想?”柳氏握着女儿冰凉的手,轻轻抚摸:“你这种问题在娘亲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拿到外面去胡说。季连少主……”
“娘亲,到底我是不是上过大花轿的?”燕唯儿见柳氏的态度模糊,刚才还慌乱地看向门外,生怕谁听了去,足见此事并不是她胡思乱想,那些闪现的片段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我要知道真相,娘亲,你告诉我?”
柳氏很为难,并不是一意偏帮季连少主,帮他隐瞒,而是那些事,的确难以启齿,太不愉快。女儿失忆后,有人疼有人爱,生活不知道比以前幸福多少倍。又快要嫁给季连少主,这是多么美满的结局。何必又要重提旧事,徒增烦恼?
“娘亲,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季连别诺……”燕唯儿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柳氏急得连拖带呼:“唯儿,唯儿,你……唉,坐下,我告诉你,这件事……唉……”语无伦次,拗不过女儿,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燕唯儿再次坐回了椅子,任柳氏拉着,眉头紧蹙:“娘亲,我坐在那个大红轿里,是要嫁给谁?季连别诺吗?”
柳氏思绪混乱,被燕唯儿的问话逼得冲口而出:“是给魏王爷作妾……”
“什么?”燕唯儿大惊,这魏王爷在秦三公子和季连别诺的嘴里出现过多次,甚至秦三公子的家变也跟此人脱不了干系。但此人声名狼藉,又是六十几岁的老翁,为何自己会嫁去给他作妾?
“唯儿,你要珍惜和季连少主的感情,也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娘亲和唯儿在燕家过得……”柳氏想起女儿被打得身上到处是鞭痕,小小年纪便要被逼嫁作妾,要不是为了她,女儿早就可以逃出燕家,悲从中来,哽咽得声音发抖。
燕唯儿没想到一席话惹来娘亲伤心,顿时慌了手脚,心一软,柔声道:“娘亲,是唯儿不好,唯儿不问了。”本来还想问那明晃晃的剑从何而来,如今也只有生生咽下,再也不要提。
柳氏的手轻轻抚上燕唯儿的脸庞,慈爱得温柔无比:“唯儿,你不知道娘亲如今有多么开心,你觅得好夫婿,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娘亲就觉得心满意足,只盼你能幸福,别像娘亲一样……”
“娘亲,我知道的。”燕唯儿挨近柳氏,亲热道:“唯儿也想娘亲过得幸福。”用小脸蹭了蹭娘亲的脸颊。
燕唯儿出了柳氏的房门,郁气更深。那把明晃晃的剑仿佛随时都会从天而降,将她劈个披头散发。她不由自主去摸头上的发髻,冷汗涔涔。
她的脸色惨白,如一只受伤的小狐狸,看哪里都觉得危险。
柳氏的话让她莫名悲伤,无地自容。她竟然是一个老翁的妾,是什么样的阴差阳错,被季连别诺捡了回来?
忽然自卑,仿佛卑微得如一粒尘埃。平时还对季连别诺大呼小叫,指手划脚,怀疑正室小妾,这样那样,还要求对方只爱她一个人。
她的过去,竟然只是一个老翁的小妾。
心都痛了。仿佛不是一块完壁,仿佛不是一块美玉。
只是一块又硬又普通的石头。
凭什么坐上季连少主夫人的位置?凭什么要求季连别诺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只喜欢她一个?
燕唯儿呆立在高大的槐树下,怔怔的,满眼都是悲伤。
这是燕唯儿失忆后回到季连家,唯一一次没等季连别诺回来就睡了。其实还不算晚,只是暮色刚刚将夜幕拉开。燕唯儿早早沐浴,灭了烛火,倒头便睡。
起先玉嫂以为她是哪儿不舒服,还来问过几次,都回答说很好,大家便以为她是乏了,也都不再扰她。
季连别诺和往日一样,以为回到家中她会一如既往蹦跳着过来问东问西。他手里还提着隙宁的柿饼,想让她回味一下,看是不是会想起点什么。
季连别诺有些诧异,她竟然睡了。
他又担心她是否生病了,或者心里不开心,感觉自己陪她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不过怎么办呢?确实有许许多多的事要他亲自操心过问的。
屋里黑漆漆一片,悄无声息。
他站在门外,举手想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叹口气,将柿饼交给玉嫂,嘱她明天记得给小姐吃。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的结果。
早晨他总是等不到她起床就走了,她起得越来越晚。晚上她总是不等他回来便睡了,她睡得越来越早。
季连别诺沉思着,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他这天特意提早了回来,那时暮色刚刚降临,甚至不点烛灯都还能模糊看得清人影。
但燕唯儿还是早早关了房门,睡了。
季连别诺轻轻敲门,柔声问道:“唯儿,你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