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中的士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愣,然后城头上顿时一片慌乱,士兵都在找避箭地方,正在乱时,胡人发箭了,一千多只羽箭射上天空,如无数白色飞鸟,在阳光下十分漂亮,带来的却是死亡。
惨叫声响起,在城墙上站得密集的士兵纷纷中箭,胡人不停的发箭,箭雨一刻不停,身穿皮甲的士兵对这种箭雨防御不足,羽箭破开皮甲,深深的插进肉体,一个个被射成刺猬一般的士兵倒地身亡,没死的士兵大声惨叫,然后随着箭雨继续落下慢慢断绝了声息。
方兴躲在一个城垛后面,卫县城墙的城垛十分矮小,方兴长大的身躯缩在城垛后十分难受,听着手下惨叫,方兴心里难受,但更加不安的是胡人绝不可能只有放箭压制这一招,方兴冒险探出头往城下观看,头上铁盔顿时中了一箭,抛射的羽箭没有伤到方兴,方兴看到了胡人的动向,一瞬间方兴突然挑了起来。
方兴冒着箭雨就往通向城下的甬道冲去,口中大喊:“胡人要进攻城门,能够动的马上到城门去。”
城下还有轮换上城防御的方兴烈武营的一百五十名士兵,还有将近三百民壮,本来是预备队,方兴冲下城墙立即带着这些士兵往城门那里冲去。
方兴在城墙上看到的是胡人八匹马为一组,中间用草绳捆住一根巨大的木头,木头前端用火烤成尖头,被八匹战马拉离地面,正在向城门冲去,卫县北门只是木门,外面连铁皮都没有包裹,几百斤的圆木要是正面撞击城门,不知道能够支持多久。
方兴问身边的士兵:“看到袁将军没有?”
那士兵回答:“早上还看到袁将军上城,然后就带着亲兵下城去了,现在不知道在那里,方校尉,城要破了吗?”
方兴脸色难看,自己主将居然大战时候不知所踪,真是烂泥糊不上墙,方兴咬牙道:“胡人势大,只怕是守不住了,但我们这么多人,就算守不住城墙也要在城内和胡人死战,反正都是一个死。”
方兴带着人往城门跑,路上还捡起地上的石头和木材,准备在城门被击破的时候弄出拒马,至少不能让鲜卑骑兵冲起来,还没到城门时,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第一波拉着圆木的鲜卑骑兵已经撞上了城门。
城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裂响,门内巨大的插销顿时往内一凸,整个大门灰尘噗噗落下,外面鲜卑人停止了放箭,又开始用木棍将战士送上城墙,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让城内守军分身乏术。
方兴的士兵在城门前摆成了一个方阵,顺着城门的街道摆开,石头和木材胡乱的堆在阵前,形成一个简陋的拒马,方兴站在最前面,此时方兴手中拿着自己的长戟,最初的一点惧怕已经消失,方兴已经下定决心战死卫县。
随着鲜卑骑兵一次次将圆木撞上城门,城门已经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双方透过这条缝隙已经能够看到对方,城外的鲜卑人士气大振,攻势猛然加剧,方兴此时心中却是无悲无喜,想到自己一个百姓,却能够成为领军校尉,今日就算战死,也是不亏了,手中握住戟杆,站在最前面纹丝不动。
方兴的镇定影响了身后的士兵,所有人都安定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胡人的凶残,何况在城上都看到了旗号,段氏鲜卑是胡人中最凶残的部队,几乎没有俘虏,全部都是杀死,所以士兵们都有了敌忾之心,无非是战死罢了。
一名士兵骑马飞快的向最前面的方兴冲来,到了方兴面前下马行礼,方兴认出这人是袁棠身边的亲兵之一,那亲兵靠近方兴低声说道:“袁将军知道胡人势大,准备到黎阳求援,要从南门撤出,让我来通知方校尉一起走,其余的士兵就命令他们拖住胡人。”
方兴的脸色由镇定变成了狂怒,一反手,一戟就将这人打倒在地,怒吼道:“什么?这时候打开南门?胡人绝不会让我们能够安全撤出的,将军要是开城门,最大可能就是胡人外面的骑兵趁势夺门,我们谁都走不了活不成,你马上去告诉将军,城门绝不能开…….”
方兴刚说道这里,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喧哗,似乎有无数人在喊:“南门破了,南门破了。”南门那边腾起了火焰和黑烟,方兴顿时脸如土色,他知道了原因,袁棠生怕走不掉,派人过来通知方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南门想逃,结果被胡人趁机用骑兵夺了南门,现在整个卫县已经被攻下一门,卫县守不住了。
方兴心中冰凉,看着身后脸色苍白的士兵,微微战抖的身躯说明了士兵心中的恐惧,方兴抬头望天,突然低头,大喝:“胡人杀我汉人,占我家园,劫我粮食,仇不共戴天,今日降也是死,战也是死,外面的胡人是段氏鲜卑,我们没有退路了,只有死战,死也要多杀几个胡人,你们愿随我杀敌吗?”
士兵看着方兴,一席话挑起了所有人心中火焰,慢慢的士兵眼中发出怒火,突然间几百士兵同声怒吼:“愿随校尉杀胡,愿随校尉杀胡。”
“轰”城门再也支持不住了,整个城门连门框都倒在地上,城门外鲜卑骑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面前是几百有了死志的汉人士兵,当先一将手持长戟,冷眼看着冲来的骑兵,眼中没有怒火,只有被出卖的冰凉和决死一战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