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焕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着你和茂哥儿,想起了我小时候,,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
沉寂了一会,徐景焕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茂哥儿道:“我想起了你的祖父,他去的早,别说你了,就是你姑母也没见过一面,不过徐家没出事的时候,我虽然小,却也记事了,你祖父脾气很好,学问也很好,常常抱着我舞文弄墨的,你祖母是这世上最温婉贤淑的女子,每次我弄得满手满脸的墨迹,她从来都不会责怪,只是温柔的替我洗干净,那时候的日子啊……”
徐景焕长长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他是徐家金贵的二少爷,上有祖父祖母,下有父亲母亲,都对他疼爱有加,再加上他从小就聪明伶俐,如果徐家没有出事,他的未来也是可以预定的。
因为祖父是康王爷的老师的缘故,父亲和康王爷关系很好,不出意外,他到了八九岁便会被送进康王爷,和安成郡王一起念书,成为有些傲慢,有些无礼,有些仗势欺人的鲜衣怒马的京城贵公子。
可是天降灾祸,父亲入狱,祖父获罪,一切温馨美好的生活都一去不复返,他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抱着刚出生不久连哭声都有几分孱弱的妹妹,心底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前途会怎么样。
直到浑浑噩噩到了杭州,他表面上看着平静,心底却都是一片茫然,祖母告诉他,如果想报仇,如果想东山再起,那就只有读书,通过科举入仕,光复徐家,他这才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可是奋斗了这么些年,徐家平反了,祖父父亲母亲的仇也都报了,妹妹成了皇后,徐家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贵世家,他却越来越没有斗志了,越来越没有目标了。
尤其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自己只想着如何教导他们成材,如何撑起徐家,却忽略了父子之间的相处,说真的,他有点后悔,也有点害怕。
怕两个孩子,尤其是茂哥儿以后会渐渐疏远自己,他这个时候才有些明白当初晏静宜与骨肉分离的痛楚,有些时候,有些事,是不能用对与错或者好与不好来衡量的。
站在风口浪尖这么久,他早已习惯了用利益去衡量一切,现如今一切安好,他是不是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呢?
徐景焕兀自发呆,一旁茂哥儿听他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本想等着,却实在支撑不住,慢慢睡去,任由徐景焕一个人沉思。
徐景焕一夜未眠,第二日起的又早,虽说如今已经立夏,可一早一晚天气还是有些凉,徐景焕一没注意就吹了冷风,病倒了。
徐景焕这一病,可把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惊住了,从小就严于律己的徐景焕很少生病,越是这种平日里不生病的,一病起来便是大病,徐润安赶忙去请大夫,晏静宜又叫人抓药熬药,连茂哥儿和盛哥儿也告了假在床边侍疾。
消息一传出去,大家也都十分稀罕,跟金刚似的徐景焕也会病倒?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担心,登门的人便络绎不绝,还是徐大老爷出面回绝了,说要安心养病,这才好些。
徐妙筠更是急得不行,要不是还坐着月子,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徐家看个究竟,伯让道:“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沉住气,我叫宋太医去看过了,你哥哥没有大碍,若是你急出病来,他还要担心你。”
徐妙筠道:“哥哥一向身体很好,怎么就病了呢,宋太医说为了什么不曾?”
伯让道:“说是受了凉,有些发热,再加上心情郁结,便成了病,好好地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到了晚间,奉命去徐家探病的效贤回来了,笑嘻嘻的:“舅舅哪是在养病啊,分明是在享福,喝口水都要表哥亲自喂,桌子上堆满了人家送来的补品,舅舅便指着对舅母说,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怎么吃,说的详详细细,把舅母气的要命,说他病了还折腾人,婉表姐和几位表妹不方便在跟前伺候,便在外头帮着熬药,可是致远表弟和承祖表弟却在床边服侍,舅舅说一声渴了,就有四只手齐齐去倒水,可真是威风啊。”
伯让直笑,看着徐妙筠,好像在说,这下可放心了吧,徐妙筠心里好受了一点,又问效贤:“你看你舅舅脸色如何?你可别瞒着,不好就说不好。”
效贤道:“母后别担心,我倒觉得舅舅像是在装病。”徐妙筠有些吃惊:“你为什么这么说?”
效贤道:“我去的时候舅舅让大家都退下,说要和我说话,等人都走了,便叫我帮着把熬好的汤药倒进花盆里去,说他用不着喝那些苦药汤子,我问舅舅既然不喝药,为什么还要熬药,舅舅说,偶尔生一场小病,放松一下,也能享受一下儿子的服侍和诸人的关心,我问舅舅是不是装病,舅舅说他的病在心里,我就纳闷,心怎么会有病呢,分明就是装病。”
徐妙筠长长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又担心起徐景焕这么做的用意起来,伯让看着徐妙筠为徐景焕担心,心里很不痛快,道:“效贤说得对,我看就是装病,别人该叛逆的时候他就少年老成,别人该沉稳了,他就非得闹出点幺蛾子来,都快娶儿媳妇的人了,瞎折腾什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