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二月,徐景焕越发的不出门了,每日除了温习功课还是温习功课,连何大奶奶都紧张起来,徐景焕已经是解元了,虽然会试已经是囊中之物,但就怕有人暗中下绊子,因此何大奶奶拿出了自己有身孕时防备的手段,徐景焕的吃喝都是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动手,幸而徐景焕除了一日三餐没有吃零食点心的习惯,何太太每日叫人送饭过去也不打眼,只当她是给徐景焕送补品呢。
二月初九是会试的第一场,何秉书亲自送徐景焕和董子澄去贡院,他本来参加了今年的乡试,却没有中举,因而与会试失之交臂,十分遗憾,也是因为这样,他对中了解元的徐景焕格外钦佩,这些日子对徐景焕简直是言听计从。
会试分为三场,第一场在初九,第二场在十二,第三场在十五,等到三场考完,何秉书带了家里下人去接人,徐景焕还好,经过乡试已经习惯了,除了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外倒也没什么,倒是董子澄,一出贡院的大门就倒下了,把大家吓了一跳。
考试过后第二日,张飒便下帖子请徐景焕和董子澄喝酒,徐景焕去赴宴,结果喝的醉醺醺回来,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徐景焕酒量好,素日又克制自己,很少喝酒,如今竟喝的大醉,徐妙筠有些担忧,叫丹桂去送醒酒汤,丹桂回来后笑眯眯的:“二少爷压根没喝醉,是装的,叫姑娘不要担心。”
徐妙筠吃惊:“哥哥为什么装醉?”
丹桂道:“听二少爷的意思,今儿张二爷请喝酒,请了不少贵族子弟作陪,听了张二爷的吹捧,说二少爷才高八斗,一个个都起哄敬酒,二少爷不好不喝,可若是都喝了,真是要醉死了,索性喝了一半就装作醉了。”
徐妙筠这才放心,等徐景焕来给何大奶奶问安的时候便问徐景焕:“一起喝酒的都有谁?”
徐景焕笑着捏了捏她的双环髻,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照顾好自己便好了。”
徐妙筠撅嘴,很不高兴:“哥哥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叫我知道,虽然帮不上忙,可也不用担心啊。”
徐景焕笑了笑,他觉得最近徐妙筠懂事许多,便一一的解释了:“张飒你是知道的,除了他以外还有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谢玉树,谢玉树的堂弟谢玉梧,还有允国公府的杨敏之,就是去杭州抓人的那个锦衣卫指挥佥事,还有康王爷的次子安宜郡王。”
徐妙筠的心砰砰跳起来:“康王爷?”
徐景焕的神色有些凝重:“安宜郡王邀请我去府上研习学问,被我推辞了,如今明旨未下,还是避嫌些好。”
徐妙筠又想起了张家,急急道:“那哥哥有没有向杨敏之打听张家的事?也不知道宝儿怎么样了。”
徐景焕苦笑:“这种场合怎么适合说这个话,我打算过两日安定下来再专门请杨敏之喝酒说这件事。”
又怕徐妙筠知道的太多担心,岔开了话题:“你在内院好不好?有没有谁欺负你?”
徐妙筠摇头,道:“没人欺负我,每日念书写字,过的很好。”心里却还担心张家的事情。
此时的翰林院,却灯火通明,今年会试主考官是翰林院学士冯大人,他也是今年杭州的主考官,冯大人全名冯逸荃,他父亲冯德是皇上在潜邸时的伴读,因此他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却备受皇上喜爱。
当初冯逸荃会试时名次较为靠后,本来没有资格进入翰林院,可皇上一句话就让他和状元平起平坐,任了修撰,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冯逸荃在翰林院的人缘并不好。
毕竟大家都是寒窗苦读进去的,彼此惺惺相惜,冯逸荃却是靠着恩宠进去的,难免叫人不服气,清流和勋贵总是互相看不顺眼。
许是因为这样,后来皇上要把冯逸荃调到吏部去,被冯逸荃以自己资历不够推辞了,可他还是没有获得同僚的认同,他心气又高,便一直呆在了翰林院。
而巧的是,此次阅卷的翰林除了冯逸荃外,清一色都是年过四十的老翰林,虽然家境贫寒,但着实一肚子学问,又恃才傲物惯了的,压根没把冯逸荃放在眼里,他们阅卷后统一认为徐景焕的卷子应该点为会元,而冯逸荃却得了皇上的话,不能叫徐景焕得了太靠前的名次,两边吵得厉害。
冯逸荃看着对面五个虎视眈眈望着他的前辈,气的说不出话来,史翰林犹自念叨着:“科举取士向来只凭才学不凭身份,总不能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如此,朝廷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只管拿了花名册叫冯大人挑顺眼的入选便是了。”
王翰林附和道:“若是不秉公阅卷,难免寒了学子的心。”
冯逸荃耐着性子再次解释了一遍:“徐景焕的文章当属第一,就是皇上看了也没什么异议,不过徐景焕的父亲徐见明当年因为私通海盗的事情死在诏狱,虽然皇上宽宏大量,最后没有追究,但徐景焕到底是罪臣之子,若是点为会元,皇上又该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