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一百零四年,即凌帝十九年正月,包括帝都在内的南部各城,气候都离奇的反常。接连两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压塌了郊区那边数不清的民房商户,朝廷不得不拨出专门的人力物力进行修缮、安抚。乘马车去上早朝的官员陆续发生侧滑、侧翻、追尾等事故,官道因此封了,朝政处于半荒废状态。
整整半个月,帝都上空被大片乌云占领着,不见一丝阳光。
正月十六,在民间,原有嫁出去的女子在这一天早上被娘家兄弟接回去探亲的习俗,而懿王妃臻氏的娘家,今年几乎是全家出动,然而与民间习俗不同的是,这次一旦把她接回娘家,今后就再也不会返还懿王府。
臻氏娘家来接人的时候雨尘并未在场,倒是专门跑去看热闹的秀娟回来声情并茂地给她描述:“两个兄弟在前面拽胳膊,双亲在后面推着,可臻主子说什么都不愿走。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在雪地里蹲着划出了这么深、这么宽、这么长的一道印子,嚷着要带萧霖小主子去找三皇子,说三皇子不会不管我们的。唉,三皇子,自身都难保了。”
雨尘彼时正坐在落雨阁外间方桌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手捧着杯热茶,低头胡乱吹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末子。
许是儿子的离世触动了老爷子的恻隐之心,萧清“病逝”后按照皇子的规格入殓,三皇子萧宁也从宗人府中提了出来,表面上,除夕当晚的事情像从未发生一样,然而细心的人,还是能顺着些许蛛丝马迹察觉出一些不同。
首先,萧清的丧事之后,臻氏、刘氏包括雨尘,并没有按照皇子遗孀的身份照惯例得到相应的安顿,而是被老爷子以南部雪灾致使国库紧张为借口将她们就地遣散,白得了个牺牲小我为苍生的美名。
其次,萧宁虽然被放出来,却同样以此次雪灾为契机,被小范围但极具针对性的人事调整将其手中的权力在不知不觉中全部架空,又以城外灾民进城作乱,各皇子府上需要加强防卫为由,将宁王府上的侍卫更新了大半。
老爷子,心中到底是埋了根刺。
大厨房的几个厨子一早也收拾包袱陆续走人了,中午由秀娟现支个炉子熬了小半锅粥,就着点心算作午饭,雨尘随便吃了几口,之后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自觉地脑补着臻氏离开时的画面,心下也是唏嘘,想想不久前臻氏在后面那块“宝地”边儿上口若悬河地推销懿王府的平衡理论,那时候的她只知沉浸于自己编织的美好世界里,又怎么可能想到那些本以为会是水到渠成的东西,会在转眼间化为虚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