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月其实睡得不深,醒来的时候是次日夜里,睁开眼睛,只觉体内经脉通常,想来昨日夜里刑老前辈便为她打通了脉络。
此时此刻,只觉神清气爽,丹田之中力量充盈,整个人便也清爽几分。
长长地吁了口气,目光流转在四周,熟悉温暖的布局映入眼帘,鼻尖处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这个属于她的小天地。
只是这片天地间还有旁人的气息。
支起身子从榻上跳下,转过头,毛小锐抱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蹲在临月阁的窗户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
摇光峰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似乎都很喜欢这个窗户。
顾长月轻轻一笑:“小锐,你蹲在此处做甚?”
毛小锐没有下来的意思,老老实实地道:“刑老前辈让我看着你。”
顾长月知道刑老前辈不会向毛小锐隐瞒身份,也不惊讶,只是有些无奈:“他叫你看着我,你便一直蹲在此处?累不?”
毛小锐摇头:“这里蹲着舒服,而且我也才蹲了一天而已。”
顾长月叹了口气,年沉曦和木纾都从来不走正门进临月阁,只喜欢翻这扇窗,那时她还常笑话他们,也不知晓他们何事才能回来。
毛小锐见她不语,又问:“师姐,你先是在安宁城遇到那么大的麻烦,回来立刻就与开阳首座一战,你这躺下到现在才一天时间,刑老前辈虽给你顺过脉络,但也当多多休息,你已经许久不曾好好休息了。”
顾长月心道自己哪里敢睡得太沉?虽然现下暂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摒除,但是可以想象,灵浮被魔修捉去,消息定然很快便传回浩然,届时不定还会有新的麻烦,她不能够掉以轻心。
不仅如此,明日一早,她便立刻要开始布局,召回天璇真人,召回刑法总堂所有修士。
或许天枢真人也该回来了,继续再在西边追击,已经无甚用处。
此外,古洲应该也在来得路上,这才是最为头痛的事情,还要想法子应对。
无论如何,在师尊回来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应当由她来亲自打点。
当然,这话她不愿意与毛小锐讲,便道:“修士应以打坐修习为重,躺着睡觉可不好。”
说到此处,才发现自己依旧是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忍不住道:“容我清理清理。”
毛小锐不为所动:“捏个净水咒就是了,我看你这身衣服还是很好看,比我这个干净多了,红色的太艳了,现在小师叔不在,你就别折腾了,又没人看,若是别人看了,小师叔回来不定怎么报复呢。”
顾长月蓦地一怔,看着他问道:“这些话谁教你的?”
毛小锐道:“小师叔,他说你穿这么好看都是为了他。”
顾长月莫名所以:“何时的事情?”
毛小锐回忆一番,好像就在他刚刚来浩然不久:“那时我还小呢,一个人晃晃悠悠闯进小师叔那里,小师叔人很好,没打我没骂我,还让阿甲和我玩,我说阿甲好看,小师叔不高兴了,让我记住这世间师姐最好看,于是我说师姐最好看,小师叔又不高兴了,他说师姐再好看我也不能看,我说师姐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小师叔说师姐好看都是为了他好看,其他人都不能看。”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他歇了歇,道:“那时我不记住,小师叔就让阿甲看我,阿甲的眼睛太恐怖,我只好记住,一直记到现在。”
顾长月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寻常不言不语的小师叔竟为这事儿和一个小孩较真?孩子心理得留多大的阴影?
小花倒是噗嗤一笑,“叶释寒心性竟如此幼稚,阿月,若他回来,你们……”
顾长月心中一痛,对小花道:“我等他回来。”
小花有些惊异:“咦?等他回来是何意思?”
顾长月道:“我也等师尊师伯他们回来。”
小花寻思片刻:“不过,心思不一样?”
顾长月心里咚咚地跳,直接将它的话屏蔽在识海当中,不理会它。
这小花原先话倒是多,却没这么讨厌,如今花叶都回来了,反倒全说些有的没的。
她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问毛小锐:“刑老前辈回地下城了么?”
说实在的,连衣服也不想换回来了,要是叶释寒不开心,她就不做。
毛小锐道:“他老人家不喜欢灵气。”
顾长月应了一声,又问:“我带回来的那两母子,现在如何?”
毛小锐想了想道:“师姐放心,那母子都很好,不过师姐……”
他“砰”地从窗户上跳下来,站在顾长月面前,低头道:“那男子是天生阴体,刑老前辈说,和小师叔一模一样,刑老前辈还说,若他不入鬼道,实在可惜,只是现下摇光峰上除了我们三,不,刑老前辈不会收弟子,就说除了我们两,没人适合收下这个弟子。”
顾长月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朝着自己挤眉弄眼,表情颇为怪异,忍不住问:“然后?”
毛小锐呵呵一笑:“刑老前辈难道是想让我收他做弟子?是不是觉着我已经有资格收徒了?毕竟我也是结丹期修士了,咦,要是有了弟子,我是不是就可以像师尊使唤我这般使唤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届时我便也捡一把杀猪刀忽悠他。”
顾长月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手里的杀猪刀上,只道他总算清醒过来,他所谓的两级锯齿切其实就是一柄二师伯捡来的杀猪刀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毛小锐能把杀猪刀用出灵性,当真也算得上是浩然派修士中的第一人。
应当不会有人笑话他的。
她不忍打击他,开口道:“他们现下在何处?”
毛小锐道:“我把摇光峰上的客居腾了两间给他们,师姐,我带你去看他们。”
顾长月想了想,阻止他道:“罢了,想必他们都还没醒过来。”
从安宁城被刑无悔用一根引线拽到此处,到了现在还不过一天罢了,两个凡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自然不会轻易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