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顾长月头痛的是,也正因为剑魂神智不全,导致了其力量出现空隙,时灵时不灵,故而自其从无涯剑中出来之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顾长月想尽了办法,剑魂却始终与无涯剑无法相融,她甚至还在体内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施展了鬼道引魂之术,心道这剑魂也是魂,总是能够让他归于其位,哪想她倒是累了个半死,剑魂依旧呆呆地立在面前,一动未动。
剑魂与剑身分离,再好的神剑都不过是一块废品。
这么说来,她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是为了什么?
明知危险却还要以身犯险,先是进入奇石山脉,与石灵拼死拼活,随后踏进两级大殿险些成为祭品,最后甚至连小花也昏死过去,到现在还未能醒来…
果然,好运从来就不会眷顾她。
若想要无涯剑发挥力量,至少得等到剑魂真正清醒的那天,而那天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这便罢了,该死的无涯剑剑魂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至始至终都呆愣愣地盯着她,那情形像极了一个傻子在看一个疯子忙忙碌碌的表演。
饶是顾长月再如何淡定,此番也气得咬牙切齿,最后终于忍不住指着无涯剑对剑魂喊道:“它是你的剑身,相当于你的躯体,你进不去就不焦急不担忧不郁闷吗?好歹也给点反应行不行?”
剑魂木木直直地盯着她,一动不动,琉璃色的瞳孔蒙着薄薄的雾气。
他就那般站在青柳下,在缓缓飘零的白色柳絮中,白发白衣轻轻飘扬,如雪般干净洁白的脸庞透着纯净而懵懂的美丽,朦朦胧胧。
望着他的模样,顾长月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首凄婉的哀歌,所有的火气都在瞬间被浇灭彻底。
月色霜华的凄冷,爱而不得的悲哀。
即便身为剑魂,但他一定也是经历过的吧?
若不是刻骨铭心,又怎会这般透彻?
是了,那个修真境传承万载的传言,一代一代之后,早就已经变得虚无缥缈,鲜少人记得,或者说,即便是记得,也只是一笑而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曾经也是听过的,但她曾经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无涯觉醒,哀歌连绵,她才深有所感。
她甚至有种错觉,万载之前,无涯剑与饮血剑同归于尽,那场大战其实不仅仅只是执剑者之间的生死决斗,更是无涯剑的偏执和疯狂,心字成灰,以死求解脱。
多么傻啊,就像是前世的自己一般。
只不同的是,她经历生死之后总算走出来了,而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沉寂在他的梦里。
心中忽然升起惺惺相惜的怜意和无奈,她不自觉地叹息一声,不曾想就在这个瞬间,他的双眸之中,薄薄的雾气恍然散去。
不再是木木直直,更没有失落的神色,有的只是…
顾长月无法形容这样的眼神。
王者的稳重与霸气,却堪堪多了一抹爱而不得的隐痛。
他看着她,就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
顾长月心脏咯噔一下,欣喜、隐忧、怜惜等各种情愫蔓延开来,复杂难明,停了一会儿,终于试探地问道:“你醒了?”
剑魂看着她,点了点头,但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开口说话,反倒缓缓垂下眼帘。
鹅毛般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瞳孔,看不出神色。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来,眸子里又盖上了那层薄薄的雾气。
他,仅仅清醒了那么一瞬。
就那么一瞬…只因那个瞬间,剑主与剑魂之间心意的共鸣。
顾长月闭上眼睛,缓缓地吐了口气,表示放弃。
“好吧,你就这样在外面走着吧。”
她将无涯剑放进纳戒之中,望了望四周。
一开始她便已经认认真真打量过这片蔚蓝色的天地。
她发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景象,湖水、柳絮、青柳,乃至清风。
所有的一切都存在于眼前,但是伸手去触碰,却又什么都触碰不到。
她试着将自己的灵力遍布到周围最远的地方,没有感觉到任何危机的存在。
这里虽然什么都是假的,但好歹也没有潜藏的危机,想必沿着这条湖一直走下去,总是能够找到出口。
她看到在湖的尽头,有个白色的光口,像是结界。
思及此处,便欲带着剑魂离开,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有灵力波动自身后由远接近。
她微微一怔,旋即便感受到四道不一样的气息,但对她来说,都很是熟悉。
她没有打算躲避,将懵懵懂懂、一脸无辜的剑魂拽到自己身后,在空中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望着远处缓缓显现的四道光芒。
光芒从远处飞近,呈现四条人影。
雪玲珑、陌子规、林东儿三人当先,巫王落在最后,他的手中拽着四条黑色丝带,纷纷绑在雪玲珑三人的腰上。
雪玲珑三人看起来实在狼狈,全身衣衫破旧不堪,露出的肌肤血肉模糊,有的皮肉像是被火烧过般,一块一块起泡焦烂,有的皮肉则像是被利刀割过般,伤口翻卷,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似乎是被阵法所伤。
三人方一落地,足下便站立不稳,痛苦地东倒西歪,而身后的巫王衣着整齐,只不过稍显狼狈。
见三人潦倒不堪,巫王似乎有些气愤,狠狠地甩了甩手中的黑色丝带,丝带上隐隐透过冰冷的寒芒,三人顿时□□控住般,自立着,一动不动。
见了顾长月,三人眼中都露出惊愕之色。
身后的巫王则跨出一大步,几乎咬着牙齿道:“你竟然还活着?”
他的模样原本就令人很不舒服,此番便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顾长月没有说话,巫王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剑魂的身上,看了半响,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露出饿狼般凶恶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