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若潇细细揣摩着墨堂神君那番话,神魔不两立,他该是极其痛恨自己的魔尊师傅,那么因为自己性情中有与师傅相似之处,这就也能解释得了为何他一直都瞧自己不顺眼了。不过反过来想想,这其中无论是谁,似乎也都没什么过错,当下只是从容一笑,“师傅养了我这么多年,我纵然不是他,也有许多相似之处。起初我以为神君不过是要究出我之所以不讨喜的缘由罢了,不过此刻看来,神君似乎对我师傅甚是在意。”
先前无论墨堂神君自己如何提起敖若潇的师傅,他都不觉得怎样,可如今听到从敖若潇的口中提出,心头不知为何一下子升起一种无名怒火,凭着直觉,他揣测魔尊绝不会离敖若潇太远,他思忖再三将那无名之火压了又压,终于沉声问:“你师傅现在何处?”
敖若潇蹙起一双好看的秀眉,嘴角却是轻扬一笑,“神君与我师傅相识多年,自了解他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性情,神君倘若并不想见到我师傅,这句话本不该问,然而既然神君问了,我也不好有所隐瞒,师傅大人送我归来后,还尚未离去,现今也在这东海,倒是随时可与神君相见。”
墨堂双眉紧锁,他早该想到,敖若潇回龙宫,魔尊自然相伴,心中恼恨自己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到头来给自己添堵。当下他冷哼一声,深邃眸子中的震怒之火更明显了,“连这仙籍东海也敢来玷污,他妖魔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也罢,你便只管随他堕入魔道吧,此等被妖魔污染之地,在下不便再行叨扰!”言罢他拂袖,转身大步踏出房门,敖若潇依旧站在原地,思量着他这一番话,目光却落在桌旁一局残棋,不由得执子落局。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那些苦思无用的事,又何必再去思量,有些事,要么就争一争,要么就彻底断了念头,只因骨子里有着师傅的那份桀骜,因而在她这里,多半是不须思量便也要争一争的。
听说,后来墨堂神君很快向龙王请辞,以神魔战事又起为由,回归神界,而龙王自然将墨堂神君的匆匆离开归罪于敖若潇得罪了神君大人,少不了一场数落责骂,再后来,龙宫呆得索然无味,父王又在气头上,敖若翊便做主悄悄将妹妹与魔尊送回了魔界。
再往后就是神魔间的战事了,云雪晴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眼下要将故事重现的,便是敖若潇在龙宫的这短短数日的情节,顾云然曾言,这幻境主人虽是敖若潇,但事情每一环节的转机,却在于墨堂神君,因而绝对不可小觑墨堂神君这个人物。
她想了一想,觉得倘若要让后面一连串的事情有个转机,那么须得从现在便开始让事情的发展变得不一样。细细回味了顾云然所讲述的敖若潇,她自认本就不是那样的性子,模仿起来还着实有些难度。从事情的本源上来看,敖若潇先前颇费心思地与墨堂神君创造偶遇,委实没有用处,那么她觉得自己不妨直接来个单刀直入,不知墨堂神君会如何应对。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便可省却与敖若翊那夜的对饮,只因她实在扮不像敖若潇,在别人面前还好说,在敖若翊这最亲近的人面前,难免会被他认为脑子出了问题,因而她觉得还是尽量减少与敖若翊单独相处的时间。
忧心忡忡地想着,身旁苏逸风倒是悠悠飘过一句话:“想那龙七公主随性洒脱,倒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可谓女中豪杰,令人敬佩。”
云雪晴微微一怔,这六界中人,得掌门师兄评价如此高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她亦觉得敖若潇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在这世态炎凉的茫茫六界,她活出自己的真性情,着实不易。正自思量,听得苏逸风又言:“只奇怪这位如此不同寻常的龙七公主,何以六界之中从未听过传言,倒是她的兄长敖若翊着实名满六界,等这次回到人界,不妨再查阅些六界典籍。寒夜,回去后不妨也问问你陆师兄是否有听过龙七公主与墨堂神君的传闻,唉,不知昆仑派与天山派的战事如何了。”
在云雪晴正奇怪于掌门师兄何以也开始八卦起六界间的奇闻异事时,柳寒夜却微微蹙眉,望着苏逸风的目光有些茫然,“陆师兄……与天山派开战?”
“寒夜?!”苏逸风第一个反应,转头瞥去,他发现柳寒夜的目光有些不对头,带着几分茫然几分错愕,就好像陆师兄、昆仑派、天山派这些字眼他不甚熟悉一样。
云雪晴心中一沉,知道阿玛萝下的那蚀情蛊毒性开始发作了,蚀情蛊会让人忘了过去的事,越是记忆铭刻的事,忘得越干净彻底,就如同他心心念念的师门恩义。
不过柳寒夜只是恍惚了一刻,不多时便即恢复往日神情,点了点头,道了声:“我知道了。”而后便不再多言。
当晚,苏逸风兄弟和柳寒夜各自歇息去了,顾云然顶着魔尊的身份,也不便在龙宫游荡,不晓得藏身何处,云雪晴让婢女同样备了一篮上好的香茗,打理好出了门,准备去见这位极难应付的墨堂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