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剑通体冰蓝,剑身恍若千//年//玄//冰制成。剑柄上雕刻着雪花冰晶的图腾,在天光下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剑柄后坠着一道深蓝色的流苏,流苏上又垂着冬玉挂饰。这挂饰其实与剑身一样,皆为冬玉雕琢,故而寒气森冷逼人,剑身划过的地方,空气中的水雾亦被冻结成冰晶,凝成细小的碎片,簌簌落下地来!
雪魂剑所过之处,众灵兵皆让开道路,显然他们十分尊敬它。雪魂剑乃是月神望朔自神界取下的天剑,灵力超群,修为绝顶,当年的陆欺霜尚且是凭借了它才能将作乱的劫火妖剑封印,故而其力量强大,可见一斑!
冰蓝色的长剑悬停在沈厌夜面前,一阵冰雪的气息铺面而至,比起当初他在试剑窟初次遇见它时,那气息更加明显,其中的压迫与当初不能同日而语。怕是当初他修为未臻此境,诸剑皆在他面前收敛了气息。如今沈厌夜已是半只脚买入了天仙之列,故而它们自然没有必要再克制自己。
“雪魂前辈。”沈厌夜对着拿把悬停在自己面前的剑倾身行了一礼,语气谨慎而凝重。还未等对方有所表示,他便自己将话接了下去,“三年前,试剑窟内,雪魂前辈指路之恩,弟子永志难忘。”
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夸张。如果当初雪魂剑接受了他,那么他自是不可能解开斗室的封印,不可能和沈莲相遇,相知。当时他还对雪魂剑拒绝自己感到奇怪——毕竟他这个身体乃是仙骨天成,但是在听了花蝴蝶的话后,他总算是想明白了。雪魂剑灵对于他的母亲怀有的感情,倘若如同沈莲对自己一般,那么陆欺霜简直是伤她伤得彻底。如此一来,她自然不再愿意和与陆欺霜有过关系的任何人有牵扯,又何况她的儿子。
雪魂剑灵依旧没有说话。沈厌夜说道:“太乙剑宗蒙受大难,沈莲亦被重渊劫走。如若前辈愿意相助一臂之力,弟子感激不尽。”
但是那长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近距离地悬停在他的面前,像是怔住了一样。忽然,站在沈厌夜身后的花蝴蝶咳嗽了一声,那长剑才“如梦初醒”般震颤了一下,缓缓地移了移位置,悬浮在了花蝴蝶身边。
“好久不见了。”花蝴蝶是这样对她打招呼的。听得出来,对于她对陆欺霜的情怀,百花山主依旧心有芥蒂。但是她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那长剑,目光中有些释然。
“……”
剑身又是颤了颤,终是幻化出了一个女子的形状。等到她露出形貌后,莫说是其他弟子面露惊艳之色,便是沈厌夜也不由得挑眉。那是怎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远山是她的双眉,星辰是她的双眼。冰肌玉骨,白皙如雪,高耸而纤细的鼻像是一道雪峰,打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唇亦显得苍白,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毫无血色,反而如同冰雪雕琢的一般,隐隐有些晶莹。在女子左侧的眼角,数朵六瓣雪花静谧地绽放着,而女子的目光如同为寒雾笼罩的山水,飘渺、冰冷、遥不可及。
“……花蝴蝶……花山主。很久不见了。”
冰肌玉骨的女子终是开了口,声线如同泉水击石,泠然成韵。她看了花蝴蝶很久,终是露出了一模笑,仿若冬雪初融,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之意。但是她并未再将话题停留在两人之间的事情上,而是回过头去看了看沈厌夜,又对花蝴蝶说道:
“是你……给他束的发?”
花蝴蝶并未隐瞒,点了点头。
雪魂剑灵露出了一丝苦笑,但是旋即,这有些软弱的神色便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望着沈厌夜,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既然大家都认同了你……”她的目光在诸多剑灵脸上逡巡了一圈,接着说道,“我并没有反对意见。”
“多谢前辈。”
沈厌夜又向她行了一礼,一旁紫衣飘飘的百花山主却道:“雪魂剑灵,劫火剑灵已经被重渊劫走了,如今放眼在场诸位,唯有你性属冰寒,曾协欺霜……曾协修习过《天阴凝寒诀》的陆宗主斩妖伏魔。如今,厌夜他亦快要将《天阴凝寒诀》炼成,你可否愿意……暂时做他的佩剑,与他一道营救沈莲?”
“在寻回劫火剑灵……不,在寻回沈莲之前,我没有异议。”
作为陆欺霜的儿子,沈厌夜从没料到雪魂剑居然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多看了雪魂剑灵几眼。那冰雪一样的女子端详了他一会,又说道:“主人在飞升之前,曾日夜参悟《天阴凝寒诀》,亦时常与我讨论。如若宗主不嫌弃,我愿辅佐宗主修炼。”
“啊……多谢雪魂前辈。”沈厌夜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同时内心也发现这个看上去如同冰霜一样的女子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的一般不好说话。他看了看雪魂剑灵,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涌到了唇边——比如为什么她会指引自己解开劫火剑的封印,还有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拥有左右这场浩劫的能力。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各位。”沈厌夜转过身去,面对着诸多太乙剑宗的高阶弟子们,“这些日子想必你们操劳过度,还是先去休息吧。只是,现在宗门情况危及,还请各位明日齐聚乾陵殿,我们再从长计议。”
众弟子皆表示明白,而拂尘子却奇道:“老夫在试剑窟待了数千年,莫非是跟不上世事变迁了吗?乾陵峰乃是历代宗主的居所,从何时起其用途倒和明心殿掉了个个?”
诸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说起。倒是沈厌夜对他微微弯腰,语气恭谨道:“弟子无能,无法破解‘殁影’,解救在场被困的门派精英,故而只得取下策,毁掉明心峰。”
老者抚摸着拂尘的手顿了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厌夜,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番。不久,他忽然开怀大笑起来,苍老如同树皮的面容都舒展了开来。但闻那笑声中夹杂着身后的功力,虽然声音并不是出奇的大,但是在在场众人听来却又震耳欲聋之感。一时间,风拂林动,飞鸟惊奇。老者蓦然收了笑声,上前拍了拍沈厌夜的肩膀,连道了三声“好”字!
“好、好、好!毁师祖传承之物,却并无‘悔过之心’,当真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虽然这么说着,老者的脸上没有愠怒只有赞许,“但是若非藐视纲常,离经叛道,又如如何破旧立新,如何驾驭那嗜血妖剑!”说完,他转过头去,对一个头戴碧霞羽冠、身披玄纹长袍的男子道:“破军,听到没有,你主人亲自建筑的明心殿被我们现在的小宗主给毁了!”
沈厌夜也是现在才注意到这位名叫破军的男子。不同于落阳、折碧等灵剑,太乙剑宗创派师祖的佩剑破军却非正道。传闻破军剑以幽冥黄泉之水所淬,又以九九八十一个生死簿上绝望枉死的怨魂凝做剑灵,曾为幽冥之主视为珍宝。后来摇光仙君为救挚爱,以凡人之躯下地府,闯幽冥,直入阎罗十殿。鬼界之主感怀其情,又对其修为欣赏有加,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乃是天道。故而他以破军长剑相赠,而宋摇光无可奈何,只得黯然离去。
老者出言调笑,但是破军剑灵却并未多言,只是中肯地评价道:“宗主在危机时刻保全了诸人性命,未曾差错分毫。”
只是这样后他又不说话了,老者无趣地撇了撇嘴。
沈厌夜道:“多谢各位前辈谅解。如今宗门遭此大难,我派损失多人,生还者亦是精疲力尽。虽然我等已经剿灭了围攻的敌人,但是难保今后不会有突袭。各位前辈法力高强,还希望各位能暂时镇守各个山门,以防外敌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