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浅想:男人可能天生就有某种凶残的天性,其天性构造,近似于某类肉食性野生动物,残忍与攻击是本能。差别就在于,有的人不在意暴露这种凶性,譬如沈思安。而有的人,习惯性将这种本性藏匿得很深,不到必要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爆发。
譬如……靳正言。
庄浅最终没有参与审讯程顺安的过程,靳正言给她的说法是,她在一边看着的话,他会心思不定,问话不方便。
庄浅对此不置可否,没有过多纠缠。
在客厅看着电视的时候,庄浅神游了很久,想的都是这两年来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并且又仔细回味了一遍靳正言的步步升迁之路,顺便对比了一下沈思安。
两相比较之后,她才陡然发现,这两人的仕途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沈思安是大刀阔斧,明里重击暗里藏锋,一步步向上的同时,毫不留情铲除异己,典型的顺我者昌;而靳正言明显低调得多,也简单粗暴得多,本质上就淋漓尽致的四个字——逆我者亡。
当然,靳正言的一帆风顺,少不得她给出的那份机密文件,但细究之下,庄浅觉得,这个男人的行事手法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他每一次出手,都是挑适合自己上的职位,直截了当,绝对不会给第三人可趁之机。并且,司检体制内,排得是资历,对于他这个破格连升再连升的年轻“领导”,不但没人有半点异议,反而人人称服,庄浅可不觉得这是归功于他会做人。
无非就是强权出忠臣的戏码。
但能从沈家手上光明正大抢人,并且还抢得对方哑口无言的,庄浅觉得这是真手段,也是气魄十足地表现。
否则明知鸡蛋碰石头的事情,谁愿意做?她从来都没怀疑过靳正言的智商。
所以思考一番之后,庄浅又开始愁苦上了:虽说猪队友不好,但也有一点好——你可以随手一刀便将其捅死;而虽说有个实力超群的后盾是好,但也有一点不好——他说不定某个时候就会给你一刀。
在欢天喜地拉着靳正言下水的同时,庄浅开始心生提防。
……
两个小时之后,靳正言从里屋再次出来,模样依旧周周正正,发丝都没有一丝凌乱,身上暗蓝色制服没有半丝褶皱,只除了浑身上下一股子缭绕不去的血腥味儿,没有半点异样。
“你进去吧,他肯说了。”他随手给她关了电视,沉声道,“没事别老看电视,对眼睛不好。”
庄浅不耐烦地抢回遥控板,觉得他管得太宽了,但依然乖笑着说了声谢谢,也没问他究竟是怎么“审问”的,起身径直朝里屋走。
“你等一下,”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眼神复杂。
“怎么了?”庄浅转过身来。
“刚才……程顺安说了点关于你父母的事情,”靳正言扫了眼她的表情,没看出异样,他才一口气说道,“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尤其是你母亲——”
庄浅眉头蹙了蹙,“我妈妈怎么了?”
靳正言:“你母亲不是自杀的。”
“你说什么?”
“还有你父亲,他可能,跟你想象中的有点偏差……”
庄浅脸色不好看,没再继续听下去,冲进里屋的时候,脚步都踉跄了几下。
里面,程顺安被绑在椅子上,庄浅粗略来看,并没有看到他身上有明显被殴打的伤痕,但靳正言跟进来的时候,她明显注意到,那一瞬间,程顺安骤缩的瞳孔中倒影出的情绪——恐惧。
是那种纯粹而单一的恐惧。
“把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靳正言搬来凳子,让庄浅坐在程顺安对面。
程顺安耷拉着的眼皮一掀,看了庄浅一眼,嘴唇动了动。
他仿佛一夕间苍老了很多,从前的矜贵与儒雅不再,庄浅之前与他接触时就已经在知道,他压根就是在求死了。
她缓了语气开口道,“程叔叔,我叫你一声叔叔,是因为你曾对我和我妈妈有恩,因此我不想为难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是要蓄意报复任何人,我要的只是纯粹的真相而已,希望您成全我。”
“真相?什么是真相?”程顺安喉咙沙哑,明明还不到五十的年纪,却沧桑得仿佛八旬老者。
他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笑,“小浅,我看着你长大,无论你怎么蓄意掩饰,你跟你那个狼子野心的父亲一样,嘴上说得再好听,实际就是蛇蝎心肠。”
庄浅目光一沉,逼问,“两年前,我妈妈在疗养院,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我杀死曼曼的,”程顺安直截了当地承认。
他又笑了起来,整张脸都扭曲出了褶皱,目光中有种奇异的兴奋,“是我亲手杀死你母亲的,我用枕头捂住她,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她其实不想死,她一直挣扎、挣扎、直到后来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庄浅掐在一起的双手隐隐开始颤抖,“……为什么?”
“因为她蠢!因为她识人不清!因为她哪怕是疯了都还想着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程顺安陡然激动起来,面色狰狞,整个人在椅子上拼命挣扎,大吼,“你父亲死不足惜!她却还想着替他报仇、她活着就是个笑话!“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