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东关人人都在传扬,关于当炉卖酒的菩萨西施种种故事。不过提到最多的,却是这菩萨西施有一个人中龙凤的好儿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先且不提。
只说程恪和秦氏回了西保场巷中,到了家门口,先和姚长子母子别过。一头到了自家宅院,秦氏却突然换了脸一般,开口先追问程恪:
“说,这银钱哪里来的!”
程恪因将一早挟持了那张胖子出门,去了东关衙门出告,并张庆绶、常玄振一干人连着民人闹事,都给他娘一一说了。
程恪是个写书的,说故事的水平自然是一流。这一通说,便被程恪添油加醋,春秋笔法,挑着重点和隐晦的,都有粗有细的跟秦氏一一分说。
秦氏听了故事,一时心底犹如走了一遭海船一般。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弄的她是心潮起伏,后怕不已。
待程恪将那几张银票连同判书递给秦氏收了,秦氏早已泪水连连。
“云哥儿,我地好云哥儿。娘,让你受累了啊!”
程恪见他娘情绪颠簸,却也没劝。待秦氏缓过了这股子劲儿,程恪才笑着开口道:
“娘,咱爹的坟位置偏了些。我还记得请来的先生说是块好地方。只是地势到底低洼。如今因为儿子这一场闹,东关这里今年不必再毁堤淹田。只是以后呢?儿子总不能每回都闹一场吧。”
秦氏因收起了哭泣,一边抹泪朝着程恪道:
“我儿可是大了,知道人情世故了。娘真真是替你欢喜,你懂道理了,却更没忘本。你既有此心。你爹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你的意思是什么,只管说来,娘都听你的。”
程恪因道:
那姓刘的混账佃户几次三番对我家图谋不轨,儿子总也要找找他的晦气。只是明着来,到叫人说我一朝发达,仗势欺人。我因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秦氏好奇问:
“什么法子?”
“买田!”
“买田?”
秦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儿子这脑子怎么长的,这年纪轻轻的,可把他给能耐的。
程恪因解释道:
“东关这里今年早就有发大水的传闻,只是因缘际会。这回却是不能得逞了。儿子有心趁着地价贱卖,东关改水的传闻还没流传开来。先下手为强,弄他个百十来亩地。给咱家打个基础。”
秦氏轻点臻首,一边道:
“你怕是买地,也是为了你爹的坟吧,怪到你要做一场法事。我之前还奇怪呢,平白无故的,又不是逢年过节,又不是你爹的忌日。好端端地,你怎么想起来做法事的。”
程恪笑道:
“咱家这回转运见光了,可也不能忘了地下的爹啊,怎么地也得让他沾点喜庆不是。再说,这也是告慰咱爹,让他地下有知,放宽些心,也好保佑我功名顺畅啊。”
“油嘴滑舌!”
秦氏因笑着嗔到,一边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转脸就蹙起了眉头。
“你能耐我是知道的,这下子家里也转危为安了。你倒是给我把心收一收,好好用功读书是正经。我知道你聪明,肚子里也有些歪才。只是这样,你才更应该踏实读书才是。万一马失前蹄,我看你往哪儿哭去。”
一席话,说得程恪心中凛然。
有些细节过程,因为是使的阴谋手段。他不便与他娘细说,没得让软性子老娘又频生担忧。
此番动静,闹的惊天动地。后面还得有好一番过折需要细细收尾。要是不留心露出马脚被有心人拿住由头,不知又要生出多大的事情来,凭的横生枝节。
况且他一个小小童生,连一身功名都没有,却无意间参与进官场倾轧。事后想来,程恪自己都替自己后怕。
为今之计,正如他娘提醒所言,赶紧考试才是正经大事。
有了功名,有了身份,谁又敢这般拿捏于他?
程恪立时肃然起来,呼啦一声站起,恭身朝着秦氏抱拳行礼:
“娘提醒的是,儿子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儿子是想买了地,给爹爹坟上盖个园子。如此,儿子也心安读书。娘既如此提醒,这两件事便一并做了吧。”
秦氏赶紧扶起程恪,一边抹着泪,却是满心欢喜的劝解道:
“你也不需太过操劳,你毕竟身子将将恢复。不便多费心劳神。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你且按着章程慢慢去做便是。”
一时,母子二人互相劝解,互相体谅。因为一番波折而闹的沸沸扬扬,本来心怀诸多心思的程恪母子,这下,算是松解了许多,其乐融融,又从新降临到了这个贫家小院中。
自此后几日,程恪便在家悉心陪伴母亲。一边等着宝胜庵女尼上门,安排定下做法事的日子。
自此后几日,程恪便在家悉心陪伴母亲。一边等着宝胜庵女尼上门,安排定下做法事的日子。
又托了姚长子老爹姚班头给他打听东关地价和出售情况,得便给他牵连几个合适的卖家。顺便寻一寻那佃户刘板凳的行踪。
只是因之前这番闹腾,事情渐渐有了了结的眉目,后面一连串的人事安排下来,比如东关钞关委员张素庵被捕入狱等等。
程恪因此足不出户,只在家稳坐钓鱼台,眼看风云起。
一时闲来无事,程恪正好有了难得的闲暇,重又捡起书本,练起了文章来。
这日,程恪正在家中揣摩四书科章,却从大门外传来一声嘎嘎大笑:
“程云哥,你答应给我的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