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徒儿对不住你呀。徒儿不该贪图钱财,只是,徒儿也是万不得已啊!”
这般悲戚情形,看的直教人落泪。一时秦氏又升起了不忍之心,上前扶起净心,一边道:
“净心师傅,我做主了,不计较你蒙骗我的事情。你且莫哭了,放宽心吧。”
程恪一见他娘居然又自作主张,心底便有些头疼。这软性子老娘总是在关键时候给他掉链子,天可怜见,他又不是那等丧心病狂之人。不过是借着有头吓唬尼姑们罢了,又哪里要真办她们了?
只是这掉链子的毕竟是自家老娘,程恪又哪里敢当面驳斥。只得伪作奸诈,笑嘻嘻的道:
“这可不行,哪里有做了恶事不得惩罚的。若如此,天底下还有公道吗?”
这话一出,听在宝圣庵女尼们的耳朵里,尤觉刺耳。
虽说她们这会子都在好奇,怎么小囡小师妹好端端的就成了净心师姐的闺女?
不过眼下却不是有闲心问东问西的时候,得想个法子帮净心师姐脱身才是正事。至于小囡,回头再问不迟。
眼下令一干女尼愤怒的是,净心师姐都到了这幅惨状,这小子居然还不罢手?!
刚才看他处置王婆子母子,还是个明事理,有善心的好少年。
可眼下见他这般奸诈模样,那活脱脱就是一个恶少。
一时,众女尼对程恪刚刚宽大为怀而生起的好感,顿时被这一句“这可不行”给吹得烟消云散,竟隐约有了同仇敌忾之心。
不过,不待女尼们愤怒。那叫小囡的黄毛丫头先斜刺里冲了出来,对着程恪就拳打脚踢:
“你个坏人,你欺负我娘。你是坏人,恶人!”
程恪被这话给气坏了,身子一歪,当即喊道:
“我欺负你娘?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欺负你娘?你问问她,亏得我娘那么信任她,她却对我娘做了什么好事?!”
小囡哪里听得进去程恪的话,只是拿火钳追着程恪要打,一边还不停的喊:
“我不管我不听,我才不信你这个坏人说的话。我娘是个很好的人,庵里的师父们都知道。你却从哪里冒出来说我娘的坏话,我戳死你,戳死你!”
程恪一个头两个大。
人常说好男不跟女斗,他今儿可算是撞了邪了,尽跟女人斗。
净音师太见状,却和净心女尼不约而同的高呼:
“小囡不得无礼,本来就是我们有亏于人,小囡不要误会。
那头程恪赶忙应道:
“对对对,你先问问你娘,是不是误会。”
小囡又哪里肯听,程恪说她娘的不是,犹如踩了她尾巴一般,刺的她当场就跳了起来,只顾着拿火钳去刺程恪。
可怜程恪这个“正人君子”,从来对女人也就是嘴皮子上讨些个便宜。真动了真章,却是两辈子都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对待的“雏儿”。
眼见着这黄毛丫头胡搅蛮缠,是打也不是,训也不是。只得掩起袖子抱头就走。
那一幅抱头鼠窜的窘相,又哪里有刚才那般英明神武的威风,到好似丧家犬一般奔头乱窜。令一院子的人都哄然大笑。
正在众人哄笑着戏看两个小娃儿嬉闹的片刻,已然被逼到了墙角的程恪突然一声叫:
“停,别追了,我不是要为难你娘。”
哪晓得那黄毛丫头却是追红了眼,这情绪激动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上程恪喊停。只一步跨到了程恪跟前。手里烧的还隐约透红的火钳如同舞剑一般,就要刺向程恪。
这下,眼瞅着就要挨上。程恪叫苦不迭,只叹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一时,就连秦氏和净心都惊呼着,二人都迈步抢了过来。只是这方寸只见,又哪里还,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姚长子从旁一步夸来,蒲扇大的手如同钳子一般,一把就捏住了那黄毛丫头。手腕一抖,带脚一踢。便将那火钳给踹出去老远。
那黄毛丫头只觉手腕吃痛,顿时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开口便哇哇大哭起来:
“你也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合伙欺负我们,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这下,程恪是彻底被激怒了。
几次三番,不由分说上来就要伤人。这黄毛丫头,压根就是个没有教养的小野猫。
程恪就连那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收了起来,顿时也没了周旋的趣味。只是爆吼一声:
“够了!”
黄毛丫头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怒吼,当即吓得噤了声,只时不时还有些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到让程恪又没了用强的心。
到底不忍!
“你们压根就不听我分说。我的意思是,若宝圣庵愿将菜谱转让予我。我可出高价购买。若是不愿,我其实也不强求,只是贵庵需得出一个会做斋饭的,我要借了去开个店!"
这一通解释如爆豆子一般一连串吐出,却是让一庵上下惊讶错愕。
原来,压根是一场误会?
只见程恪叹口气:
“我娘与你庵中原本交好,多蒙净音师太照拂。我本有心思与你庵中便宜,如何你等以为我心怀不轨。如此,也罢,我不强求就是了。”
说了话,程恪就要拉着他娘秦氏去了。
一边净心女尼却不禁疑问:
“你竟不追究我们?”
程恪笑着道:
“我连王婆子那个牙婆也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你不过是受人嘲弄,我犯得着跟你一个女和尚计较?真要计较,我早就着人去衙门里报案拿你们了,何必在这里跟你们磨嘴皮子。我们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一旁秦氏倒是对程恪微微一笑,心底欢喜无比。毕竟是自家生的种,心意相通,懂得做娘的心思。这与人为善的应世方式,倒是令她不必担心自家儿子有了出息,便丢了本心。
这头程恪一声招呼了,便又叫上姚长子母子,两家四口人就要往庵门外去。
净音和净心却同时高喊一声: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