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通判不仅有些羡慕。
可怜他年近六旬,至今不过是一介通判。想他也是两榜进士,就因为手下一个幕僚出错,得罪了上峰。至今还在通判副职上蹉跎,不能更进一步坐镇一府。
怎不叫人羡慕?
杨通判甚至都起了招揽程恪的心思。
“这位小哥今年年岁几何?可有功名在身?
杨通判和蔼的笑着,先问程恪出身。
不想韩济舟却抢着道:
“这孩子年方十四,还是个童生。未有功名。”
杨通判一听这话,先一愣怔。随即神情不虞,便有些恼怒。
什么小才子!都年逾十四了,竟然还是个童生。怕不是正才缺缺,歪才有余的一个顽童吧!
杨通判顿时起了轻慢之心。
“我与韩署丞说话,哪里有你这么个草民少年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也不知是谁教的你,这般不懂礼数。回家去把礼记好好读读,都十四岁了,居然还是个童生,哼!”
程恪听了这话还没急,一旁韩济舟更是捂住笑,只拿眼睛瞟陆俊峰。陆俊峰当即先急了起来。
“杨大人这话可不中听,这孩子是我教的,知不知礼,我是最清楚的。杨大人若有疑问,可问我。”
陆俊峰陆老夫子这会儿正憋着一肚子气呢。
今日他和程恪去了东关码头,来了一场痛痛快快的拿盐盗。那厢陆俊峰见宋友金上了套,自己不放心后面安排,怕手下人毛手毛脚误事。因则没有随同程恪一起回衙门,转头去了卤汀河亲自领人放水。
却不想竟一头被江都县的差役给拿了,锁进了大牢里。
陆俊峰还以为事情败露,江都县和张庆绶先下手为强。心里哪还顾得上自家安危,只一心想着给程恪和韩济舟提个醒。
故而才有了韩济舟后面叫程恪再起民乱的闹哄。
只是后面一连串的事情,陆俊峰却是不知晓了。
被投进大牢,那头江都县令蒋立仁见了陆俊峰,便咬牙切齿的嚷嚷着上刑。
却不想夹板刚拿上来,江都县大门便轰的一声被砸开,扬州卫大批兵丁径直将整个江都衙门给围了。
蒋立仁上前去与兵丁理论,竟被当场拿住。
陆俊峰这才粗略知晓了后面的事情。
倒是有惊无险,一场虚惊。
既然是虚惊一场,自家这惊吓,自然是要补偿回来才是。
因则,陆俊峰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对着杨通判道:
“张庆绶恶贯满盈,欺行霸市。又纵容手下鱼肉百姓,种种恶迹,东关人人侧目。不知杨通判要领回张庆绶,却是何道理?难不成是我们冤枉了张庆绶?”
杨通判刷的一声,满头的汗就下来了。
今儿他可是听说了东关这里的情形,更知道扬州钞关委员张素庵被打成了狗。眼前这个三人组,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
自家这不是多嘴么?
杨通判恨不得当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陆主簿说的哪里话,我堂堂一个从五品通判,怎能与贩盐的商人为伍。只是张庆绶乃我东关有名的士绅,若有差错,恐怕多有议论。我这也是为二位前程着想啊。”
陆俊峰当即抢道:
“大人这话我可不懂了,我这学生正因为民事纠纷,讼告盐运司经济宋友金。至于张大官人,只是韩大人传唤的关联人。无非是过堂问几句话,又何来差错?”
“这……。”
杨通判顿时被这番明知装傻的话给噎住了。
还真是不要脸的混不吝,这东关一衙上下,今日可是令他开了眼。个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啊!
不好对付,不好对付。
杨通判沉吟半晌,长叹一口气,开口问道:
“明人不说暗话,两位有何章程,明说便是。”
眼瞅着杨通判自缚手脚,任凭摆布的架势。陆俊峰倒是一时没了声,只得转头去看程恪眼色。
程恪一瞧,两位官爷正盯着他看,明显是叫他拿主意。他心底暗爽,脸上却强忍住不留痕迹。摸摸鼻子,未语先笑:
“杨大人既说到了明人不说暗话,那我也就直白说吧。韩大人顶替江都县蒋知县,至于理由,杨大人想必是早有腹稿的。”
杨通判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这…,眼前这少年也太狂妄了吧。开口便帮人要官!
若不是他知晓今日事情的情由,又了解韩济舟的为人,怕不得当场就指着韩济舟鼻子骂开了。
才十四岁,身无一分功名的娃娃,参和官场事项不说,居然开口便帮人要官,还要的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听听,什么叫做理由他自家已有腹稿?
杨通判气的一拍桌子就要拂袖而去。
只是他心底悚然。
这少年眼睛可是真毒,蒋立仁这个蠢货,可不就是他打算拿出去顶缸的冤大头么?
少年老成,聪明过人。
杨通判再次涌起了这般心思。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这样精明透顶的少年奇才,怎么会十四岁了,还是个小童生呢?
岂不怪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