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悦,只是笑着道:“对了,已经这么晚了。绯岚你明天还要训练骑铁队,很辛苦的,你还是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搅了。”说罢起了身。
“也是哦,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绯岚也起身去送他出门。“那政道晚安!”
“晚安。”又是浅浅一笑,转身提灯而去。
拉上了门,绯岚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还留着政道回答那个问题的一瞬间残像。
犹豫。
犹豫就代表,他在准备措辞——他在说谎。若不是在说谎,这么简单的问题,只是在问问兄弟感情而已,用得着犹豫那一秒吗?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让人感觉毫不相像。性格不同,感情不和——难道政道当年也想染指家督的位置?但是绯岚却完全想象不出如平安年代潇洒脱俗的贵公子会为了这种事情而伤怀,毫无诗意。还是说,面对残疾的兄长,身为亲弟弟的政道,也厌恶他失明的右眼?
绯岚总觉得政道不至于会厌恶身为哥哥的政宗,但看着只比自己大了不到一岁的残疾哥哥当了家督,身体健全的政道也会不甘吧?
第二天绯岚顶着熊猫眼出现在政宗的面前。政道的事情整整困扰了她一夜,她实在是熬不住了。“殿下,问你个问题好不?就算我给你洗衣服也一定要回答我!”
政宗从书简中抬头看看绯岚,又垂眼看看她捆得猪蹄似的爪子,“手好点了没有?记得换药。”
“……你到底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你把伤口好好包扎我就回答。”
“包成这样怎么都嫌弃我!嫌我包的不好!?你倒是给我包啊!”绯岚一夜没睡,昨晚刚被夕子打击过,现在又被他打击,不敢跟夕子发火还不敢跟他发火!?
其实绯岚的思维总是很奇怪,谁都不会傻到跟自己的上司乱发火吧——可惜绯岚就这么傻,天生的,真是没辙。
“我给你包?”政宗换上一副笑嘻嘻的嘴脸,“成啊。”
“……不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完了我让你包!”绯岚理直气壮的命令道。
“好吧,什么问题,你说吧。”
“……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
“……”同样是一秒的犹豫,在回答这个问题都要犹豫这一点上,兄弟俩还是蛮相像的。却见他浅浅皱了一下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先回答问题!”
“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亲。”政宗的回答倒是很中肯,“绯岚你怎么知道政道的事情的?”
“怎么,有个弟弟还要藏着掖着?”绯岚莞尔,“我再怎么傻也应该知道殿下的家庭构成不是?”
“好好好,就你有道理。”政宗坐的离她更近了些,“手伸过来,我看看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哟~~~~”少女则是一脸欠揍的蹭远,解下绷带,露出已经结了薄痂却还是青紫的手掌,“那殿下我去忙了!”转身就想跑,却被政宗一把扯了回来。
“绯岚,差点忘了正事。”他收了笑意,“还想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先自己跑来了。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啊?啥事?”
“爱子的父亲——三春城的田村清显大人去世了,爱子这几天很伤心,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她?”
对于死亡的概念绯岚并非没有,只是已经麻木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点点头道:“好吧,我去找她说,你放心吧。”转身出门,这才发现门前的枫叶已经红透,红黄遍地,
生老病死,是谁都无法逃出的命运循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那青紫、那血痂,却在眼中化为漓漓鲜血。多少生命在她手中消逝,她早已不知。而这样冷血的自己,要如何劝爱子不要悲伤呢?早就不记得父母和弟弟的长相,早早就被抛下,不知亲情的自己,又要如何劝爱子不要悲伤呢?
站在门口,没有叩门就走了进去,轻轻呼唤着她,“爱子姐姐……”
而背对着她跪坐的女子缓缓回了头。脸上没有泪,却格外苍白。“原来是绯岚,真是好久不见了,坐吧。”
绯岚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绞着手指,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爱子姐姐——我……”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她低头,没有看她。“谢谢你来看我。”
“爱子姐姐,想哭的话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她却执拗的摇头。“我没事的,绯岚,你不用担心。绯岚你工作也很忙吧,我听说了骑铁队的事情,训练要紧,你还是快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