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五点。
太阳渐渐靠下山尖,似乎想与山尖和那山上飘忽的云朵对吻。
这样的“吻”,浪漫而生动!
而就是这样浪漫而生动的“吻”,才创造出世间最美的夕阳和彩霞。
美丽的图画可以永存,而这样的美却是昙花一现,即使明天也会有,却会变成另外一幅画面。
千秋万世,永不重复。
但即使这样美的夕阳和彩霞,也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现代的人类实在太忙,为了生活疲于奔命,很难静得下心来细细观赏。
叶寒也是三年来第一次认真观赏晚霞,舒心、畅快、和平、安定的心境流布在心里。
这种心情不是任何人都享有,却是任何人都向往。
“叶寒!”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沙哑而粗厚的呼唤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这声呼唤,既像是刚从幽暗苦寒的炼狱中走出来,又像是刚闯出龙潭虎穴时的喘息。
叶寒摘下眼镜,循着声音看向马路不远方,胡父坐着轮椅走了回来。
他的面容和昨晚并没有太大区别,夕阳照在他的脸庞,变得一搭红,一搭白,却显得更加苍老。
他的双手空空如也。
他的指间因为痉挛而略显颤抖。
他身上的那包东西已经不在了。
他究竟是从哪里回来的?他出门时带的那包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的脸庞一直在笑,却笑得那么僵硬,就如同刚从墓穴中爬出来的死尸。
叶寒忍不住问道:“胡叔,你去哪了?”
胡祥口中嗫嚅道:“没……没去哪儿。”
叶寒静静地观察着,想继续听他说些什么。
胡祥又开口道:“只是去和几个老朋友去叙叙旧,带了点治川镇的土特产过去罢了。”
他说的话恐怕连自己都骗不了,因为见老朋友本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而他并没有多开心,反而从他飘忽不定的眼珠子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叶寒没有多加过问,毕竟觉得自己刚来一天,这样多管闲事也不是太好。
不久,胡父便开口吞吞吐吐地请求道:“胡灵汐她快放学了,你骑个小红车去接她吧。”
他说话是那么慢,却又那么颤悠,生怕叶寒没有听到,又生怕他听到一般。
叶寒挠着头皮,实在搞不懂胡叔究竟在想些什么。
虽然读的是军校,和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这么久,但是叶寒最了解的还是女人,至于男人,如果不经历长时间的相处,叶寒还是有很多东西看不透猜不透。
更何况是这位比他大二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不过他没有多想,而是直接动身,在周围找了一辆小红车,便快速朝着胡灵汐的学校驶去。
现在胡灵汐的任何事情都是他的头等大事,不是因为对她有意思,而是因为这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胡父望着不远处叶寒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对不起,叶寒,我实在是被逼无奈。”
启灵中学距离治川镇有十公里左右,叶寒骑着车在公路上飞速的驰骋。
而此时,胡灵汐还有一节课便放学了,这一天的时间,对于她而言过得很漫长,而对于林单而言,便如同痛苦的煎熬。
胡灵汐没有和林单说过一句话,二人就像是闹翻了一般。
同为这个班级的尖子生,他们本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有很多问题可以探讨,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他们便像断了的竹筷子,就这样决裂了!
“林单,今天物理课上老师讲的那道题我不太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课间时分,一名女同学请教林单问题,可是林单却置之不理,余光一直在自己左后方的胡灵汐身上流转。
而胡灵汐至今也没有看过他一眼,除了埋头看书,就是抬头看黑板。
“林单,你在想什么?”女同学继续追问道,“林单……”
“你烦不烦,赶紧给我滚!”
林单突然震怒,喷了女同学一脸口水。
他这异样的举动令在场的其他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除了自己因为家境好而有点优越感爱吹牛逼以外,林单对其他同学的态度一直都还算不错,同学们请教他问题,他也是很耐心地解答。
因此,在女同学心目中,他就如同男神一般。
可是如今,大伙都不知道林单究竟怎么了,会变成如此性情。
只听林单继续吼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看着就觉得恶心,自己上课不认真听,下课就想依赖别人,给我滚!”
女同学的眼泪夺眶而出,只好拿着自己的本子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有必要吗?林单,人家就是请教你一个问题罢了?”另有一个男同学为她打抱不平。
林单二话不说,站起身子反手就是一拳,男同学便毫无招架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血。
鲜血!
只听林单霸道地吼道:“你喜欢英雄救美是吧,老子打的就是你这种人!”
大概就是从昨夜起,林单对英雄救美这个词有了根深蒂固的偏见。
男同学被打了一拳,踉跄地站起身子,却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因为他知道林单家里有钱,惹不起,而且林单会跆拳道,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而一旁的胡灵汐虽然看在眼里,却把这种事情当成了过眼云烟。
因为她也很害怕,所以她并不想管,只想置身事外,好好学习。
这时,林单的眼眸才往胡灵汐身上瞄了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这些霸蛮无理的举动。
在她的眼里,自己恐怕就如同虚无缥缈的幽灵,做的什么她看不见,说的什么她也听不见。
被忽视,被无视,这是世间最悲哀最无奈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尤其是被自己所喜欢的人。
林单的眼中流露着无奈、怨毒和渴望的神光,他再也忍受不住,快步冲到胡灵汐的课桌前,双手重重地拍下桌子,厉声问道:“这个教室我只听你一个人的,看见我打同学骂同学,你为什么不说话?”
胡灵汐已经被吓住了,哪里还敢多言,而是缓缓地闷下头去。
就算是有那根银针,她似乎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怯懦的本性。
而林单却以为她真的不愿意再理他,便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臂,狂妄地说道:“就因为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所以你就不跟我说话了?但是我还没做呢!”
做与没做,没做与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为何太较真呢?
但凡他心中有那种想法,就算是没做,也和做了没有太大区别。
胡灵汐的心中至少也是这样想的。
她恐惧地吞了吞口水,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破罐破摔,她不想多言,而是从笔盒中拿出了那根亮灿灿的银针。
林单看到这根银针,瞳孔突然收缩,立马松开了胡灵汐的手臂。
胡灵汐终于颤颤地说道:“叶寒已经把扎针的穴位告诉我了,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我无礼,我就……我就……”
这是胡灵汐这一天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半句话!
而这半句话中却还包含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林单最痛恨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她时时刻刻都在想那个救她的男人?
林单了然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小步,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随后恨恨地说道:“叶寒,叶寒!看来他已经是你的保护伞了昂?”
胡灵汐没有说话,而他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根针,他知道那根针是会要人命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追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已经把心交给他了?甚至是……你的身子?”
胡灵汐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却还是闭口不言,不管他说出再怎么难听的话,她的手里也一直紧紧攥着那根针。
林单摇了摇头,因为从来没有人敢不回答他的问题,他第一次尝试到挫败究竟是什么感觉。
沉默了片刻,他又点了点头,眼中的凶光动也不动地盯着那根针,恶狠狠地说道:“好!很好!我林单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你给我等着吧。”
说罢,他便拿出手机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要干什么?没有人知道,胡灵汐也不会关心。
她只是长长地大呼一口气,收拾收拾心情,拿出了化学课本。
六点,铃声响起,启灵高中放学了。
胡灵汐背着单间背包准备离开学校去坐公交车,却看见学校大门的对面,那一排枫树下聚集了一伙人。
那伙人不像是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倒像是古惑仔,抑或是地痞流氓。
有的嘴里叼着根烟,有的穿得袒胸露乳,还有的染了一头红绿发。
虽然形态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的目光,一直转也不转地盯着学校大门。
他们似乎在等人!在等教训人!
可他们又在等什么人?
胡灵汐不敢出去,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学校内一个角落,静静观察。
她现在心里很害怕,她大概已经猜出林单拿手机冲出教室到底做了什么。直觉告诉她,那帮人是来找她的!
而就在此时,她的电话铃声响起。
她打开手机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