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小羽今早起来也听说了昨夜的事情。“陆远正受着伤呢。”
“你去叫吧。就算帮着我跑跑腿。”
“哎。”小羽脸上又是一红,就跑了出去。
一刻钟的功夫说长不长,陆远刚好敲开了王小十的门。“小十哥。”
“坐。”
“谢小十哥。”
“伤的怎么样?”王小十问道。
“肩膀上被砍了一刀,不碍事。”
王小十道:“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
“哎……”陆远人虽糊涂着,但还是照做了。
衣衫一脱,陆远精壮的肌肉就露了出来。不过他的左肩上缠着纱布直到肋下,纱布上血迹殷红,显然是伤口还未愈合。短短一夜的功夫,刀伤哪里是那么就容易好的?
“伤的挺重吧。”
陆远道:“没事。”
“刚换过的纱布又叫血给浸透了,这还叫没事?”
“没事。”陆远足够倔强。
“好样的。以后别在纪纲手底下当差了!”
陆远心里一震。“小十哥。”他站起来。“我负责值夜,昨晚出了事,责任全都在我,请小十哥将我押送军前治罪。”
朱元璋治军甚严,各级将领亦是如此。似昨夜这样出现重大的责任事故,各级将领都没有擅自处决的权利。虽然朱元璋部还没有类似于“军事法庭”的系统,可似这样的责任人,一律都是在众军面前斩首,以儆效尤。
“你先坐下。”王小十道:“我这话还没说完,你就自请处分了。昨夜的事也不全怪你,是我考虑不周,以为进了隆平府就不会出事了。这样吧,旁的我也不罚你,就罚你去应天府给大帅送信。”
陆远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喜的是昨晚死伤十几个兄弟,这么大的的责任不用自己背负了。可惊的却又是,王小十分明就是要给自己降职,让自己一个偏将去跑腿送信。
想在军中谋个出路不容易,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已经熬到了偏将,日后可谓是前途无量。王小十的这一句话,就算是把他给“打回原形”了。
“怎么?不愿意帮咱送信?”
“小十哥吩咐,我不敢不从。”陆远认了。
“哈哈……你小子也不要委屈。等你回来就跟着我,不用在纪纲手底下当差了。”有这一句话,陆远宁可不做那个偏将。王小十受朱元璋器重,此事谁人不知。跟在他的身边,日后前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谢小十哥。”
王小十把信交给他。“记住,一定要等到大帅的回信。这件事情要是办不好,别说在我身边了,就卷着铺盖滚蛋吧。”
“放心吧小十哥,一定给您办好。”
…………
和王小十料想的丁点不差。还不到午时,沈万三就亲自登门了。一上午的功夫,沈万三派人连看过几趟,却都被王小十吩咐的人挡了回去,声称王小十伤重,不见外客。没办法,沈万三这才亲自登门。
一进了屋,沈万三就眉头一皱。这屋子充满了血腥气,地上还扔着染血的衣衫和纱布。
沈万三的脸色阴沉了。王小十受伤,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万三哥来了吗?”床上的王小十“奄奄一息”,好似真的病重了一样。实际上王小十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了。陆远一走,他就搬倒了陆远的房间。那染血的衣物是陆远的,房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刚好配合王小十演了这出戏。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轻伤。”
王小十挣扎着要坐起来。
“千万别动。”沈万三赶紧道:“今天我听说了这件事,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一大早上,陛下还在被窝里我就去把他叫了起来。陛下对这件事深表歉意。”
王小十也道:“不碍事。偌大的隆平府,难免藏着一二的宵小之徒。我相信,这事和张大帅丁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是传了出去,世人也不会认为这是张大帅做的。”
“这……”沈万三嘴里一阵泛苦。这王小十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说的,无非就是出事在隆平府,说一千道一万,也脱不开他张士诚的干系。
沈万三难做啊!“小十兄弟,这件事情哥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隆平府里,的确是有许多人反对两部议和。只是谁也没想到,竟还有人这么大的胆子。你放心,一但查出幕后指使之人,一定交给小十兄弟发落。”
“不麻烦万三哥了。”王小十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希望,若真查出了什么人,万三兄要替我担待。”
“这……”沈万三若查,自然找几个小替罪羊。至于背后主使之人,他闭着眼睛也看得见是谁。可听着王小十的意思,是要自己追查,不许沈万三插手了。
若真是查出了幕后的人,王小十一怒下了杀手,必然大大激起两部的矛盾,到时候还谈什么议和呀?
沈万三忽然道:“这样吧。兄弟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给你回信。若是不成,你再自行处置,哥哥我绝不拦你!”
“一言为定!”
沈万三走了。
…………
“真险啊!”吕珍在屋子里踱步,两只手不断的搓动,颇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
“昨夜的确是凶险。谁能想到,这王小十来隆平府议和,身边居然带着弓弩手。”
“是啊!幸亏吕公子当机立断,带人撤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说话的这两人都是张士诚部的将领,一直都是“主战派”。现在两方议和,他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反对派”。言语上的反对无效,他们就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既然张士诚心意已决,无法劝说,他们索性就在王小十身上下手。只要杀了王小十,朱元璋震怒,这议和的事情就不成了。
昨夜带队的是吕珍的儿子。他自一众将领中挑选出了即可靠,身手又好的去刺杀王小十,却不想被一阵“箭雨”给杀了回来。
“昨晚没留下什么吧?会不会追查到这里来?”吕珍是有些过于担心了。
“爹你放心,绝对查不到咱们。就算他王小十查到了,也不敢吧咱们怎么样?”吕珍的儿子也被羽箭擦伤,小腹被踢了一脚,还在隐隐作痛。
昨夜,砍伤陆远的那一刀就是他的。他砍伤了陆远一刀,却被陆远踢了一脚,也算是一还一报。
“大帅听信了沈万三的话,一门心思的主张议和。按我说,干脆连沈万三一并解决算了。”
吕珍道:“胡说。年前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沈万三,还不是没有成功。”同坐的将军们纷纷点头。
沈家在隆平府,即便没有投靠张士诚却仍旧是隆平府的世家大族,交情复杂,人脉盘根错节,和这些将领们也多有交情,谁也不愿得罪。
实际上,年前刺杀沈万三,吕珍的这个儿子也是参与者之一,也是他带人执行的。他没敢告诉父亲。这一次,他又意图试探了一下父亲的口风,却又被父亲拒绝了。
“听说王小十受了伤。可你们不是说,昨夜根本就没有近了王小十的身边吗?”
“的确没有。”
“这就怪了。这王小十究竟是搞的什么鬼?”
沈万三这么聪明的人,自也知道王小十在搞鬼,可他却并不知王小十受伤的实情。但说到底,在张士诚的地盘上,在隆平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终究是自己理亏在先。如今,该他沈万三上赶着王小十了!
从王小十这里离开,沈万三就径直去找张士信。赶车人仍旧是那位赶车人,马车仍旧是按照原本那辆重新打造,可马匹却不是那么好找的。良驹难得,素来注重于此的沈万三也就只有将就了。
“大帅,这件事情您也听说了吧?”沈万三称张士信为大帅。
“听说了。你不会是怀疑,是我派人下的手吧?”
“不敢。只不过这么一来,可就得罪了王小十。他现在摆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接下来的议和之事可怎么谈啊?”
“这倒是个难题。”这两人从来都心想着议和。
沈万三道:“早知如此,就该立马拉着王小十商量议和的事,而不是想着要拖一拖。”
对于议和,张士诚部势在必行。只不过,为了在议和中占得一丝先机,张士信使人四处散播消息,声称隆平府无忧,并且在议和之事上一拖再拖,只为了谈判时能够占据上风。
张士信这也是为了张士诚着想,并没有错。
“万三,你去联系王小十,现在咱们就商谈议和的事。”
沈万三道:“现在是不行了。王小十要追查行刺的人。我答应三天内给他一个答复,否则他就亲自去查。”
“就让他查好了!”
沈万三道:“究竟是什么人做,大帅就没有想过?若真要查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大帅也不过问?”
“那你说怎么办?”张士信也没了主意。
“那就要先给王小十一个交代了!”沈万三目光中的阴冷一闪而逝。
王小十“受伤”,在隆平府掀起了极大的震动。唯一不受此影响的,似乎也就只有沐英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