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要这样默默无声地死去吗?!你…可是天界的凄风云龙,自当有别于凡俗的!入凄凉炮熬仙骨,慑诡谲试炼金鳞,踏天地深修玄术,腾风云大展宏图!所以此时…只吼一声要活…我便…饶你不死…放你回去熬这番大造化!’…将死之界,一曲终罢…死神附耳喃喃,道破烈烈诤言!”
“‘我…要…活!’我呐喊,我嘶吼…秋儿…你可知…我本不信命的!更何况是这无从实证之玄界?!然而,当时的我…濒死的我…本是一心求解脱的我…却…真切地踏进了那生死魔界!”
“‘我…要…活!’心呐喊、心嘶吼!自出生起…家暴…来自亲生父亲的家暴…赐予我怎样的屈辱与绝望?!若归于死,谁会替我去讨伐、惩戒施暴者?!天道报应吗?!这是凡俗的我们保持自身善念、进而自欺欺人般咽下痛苦的安慰剂吗?!”
“我要活!我要往生渡!我要…深透地探寻…那本该是宿命烙印的骨血之爱的背后…反转成懦弱而疯狂的恨的源头!所以…我要活!我要…以睿智而决绝的生之狠道…向不公之命运还手反击!”
夜已深沉…钩月与残星从阴森云影里杀出刀锋般的寒光烁烁!
阮秋挪动轻柔的脚步,缓缓走向倚窗而立的戚风云…
“记得萧山说…我是无法被看穿参透的…谜一样的男子!如今…我已向你打开了被戚家收养前那近六年的痛苦光阴!这段风云往事…你…作何感想?!”
无言的沉默,于静室流转…好久…好久…
“这么晚了不知回去…电话也不接…”罗丰进了门,惊见月光下,幽室里,一双旧时恋人默默相视而立,中间似隔着千山万水…
“这是做什么?!”霎时,酸楚怨气囊满胸口!这…算什么?!罗丰暗自神伤…如同本想捉奸在床的道德讨伐者非但没能人赃并获,反而,撞见明明早已输掉现实却仍不肯从灵魂里罢休的帕拉图爱情…有时候,有些事,就是如此!会因表面上的无懈可击而更痛恨骨子里的暗度陈仓!看来…连道德都无从讨伐的精神出轨…的确高明而狡猾、够阴够狠!
“我…赶着回罗利…”没有惊慌、没有心虚、更没哪怕只言片语的宽慰与解释…阮秋匆匆离去…于淡而冷冽的月光下,她…美若仙子!
“哥…你呢?!也准备若她那般…酷酷拽拽地滚吗?!”美人驾驭的古董车渐远了…立在窗边的罗丰收回向外探伸延展的修长身子与缠绵眸光,转脸细细打量身侧的戚风云…
“我…仍爱她…未来,希望她能去阳光明媚的地方,找个值得的好男人,生一双可爱的儿女,幸福地度过余生…仅此而已!”戚风云迎着罗丰略带奚落、嫉恨与挑衅的眸光,道出这番衷肠,便扭身走了出去…带着惯常的、无人能及的儒雅风范!
“娘…别总是睡…”次日,接近正午,陈嫣从旧时梦魇中挣扎着醒来,惊见朝思暮想的阮秋已在眼前…心上怦然涌起无限幸福的暖意!
“您的脚心有个陈年鸡眼…如今不知怎的感染了,且内里积存了很多脓液…我已趁您熟睡时帮您清理好了…”阮秋伸出纤手,以似水柔情捋顺陈嫣稀疏而凌乱的发丝…“娘…您又添白发了…我帮您染染可好?”
“娘哪还有那种闲情…”陈嫣笑了,虽是极不露痕迹的浅笑,却也是很久未见的了…向云音端着一碗软糯的红豆粥,愣在门口,呆望着婆婆艰难坐起,与阮秋亲昵依偎着,喃喃细语…直至丰腴的肩膀酸楚起来,端着托盘的手几乎要撑不住了,她方醒过神,凌乱地进了门…
“娘…喝口粥吧…”她清了清酸涩的嗓子,温纯地笑道,“秋儿…还是你心思细腻…竟一下子就找到娘不爱下床的症结…且还做了妥帖的处置…足见我是极无用的…刚刚连看都不敢看呢…”
此时,屋子里安静下来…软糯的风从虚掩的窗滑了进来…虽仍是春天,然而罗利已是格外柔暖了…
“儿媳妇…怎么总是说自己无用呢?”转而,陈嫣柔声应道,“况且…若都觉得你无用的话…你公公和你丈夫会撇下病弱的我和年幼的泽儿,去尔湾那么久吗…”这声音虽是如常那般极轻极淡的,然而入了云音的耳与心,却是格外通透的!
“娘…”只唤了这一字,云音便哽住了…本是有多少话要说的啊…她垂下头,默默怨自己嘴笨…谁知心口一热,泪倏然涌出来,说不清的滋味儿…
“好好的又抹泪…怎么…怪我提到你丈夫…遂又怕他背着你与美人幽会不成?!”闻听向来温婉慎言的陈嫣幽幽道出这么一句,阮秋与云音皆愣了一下,进而又对望了一眼…娘…居然还会开这种玩笑啊…随即,二人皆笑起来…
“嫂子…还不快过来…”阮秋暗使眼色,云音心领神会,拭了泪,紧走两步凑到陈嫣近前,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舒展双臂,小心翼翼地拥抱瘦弱的婆婆…
“娘…得到您的认可…可真是不易啊…此时,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成为萧家的长媳了!”
“云音啊…你可知…人心…是最难解读的!且像我这种曾失去过一个活生生的女儿的母亲…心…更是极难捂热的!谁知你竟这般倔强持恒…这么多年…不断地向萧家交付真心与暖爱…所以如今…我的心便认可了你的心!可我…还是替你觉得不值…因我只是个毫无用处的、体弱多病的家庭妇女…赢得我的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娘…因为您是我所爱之人所爱的亲娘…所以…在我的生命里…您注定是值得的!”
傍晚,许久未出过房门的陈嫣来到庭院里,呆呆地望着一池碧水上的柔嫩荷叶…“小荷…现在会怎么样了呢…许是已转世为人…在某处幸福生活吧…”她喃喃…无泪,似也淡了伤痛…
“娘…人生一世…总是有长有短的…然而只要爱过…总会留下痕迹…在心里…在梦里…在魂里…在无法参透的未知界里!”
陈嫣无言…默默望着眼前的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阮秋…“娘知道…小荷不在了…回不来了…然而就是不能不去想她…你…懂吗?”
见阮秋郑重地点头,她却又摇头…“你…还是没懂…没懂…”她喃喃…
“想她…也是怨她!怨她对戚风云的痴情…进而,恨戚风云对她的无情与对我的痴情…进而,更怨我…怨我明知这些恩恩怨怨…却仍执着地痴爱戚风云!”
“当初…你既决心遂了娘的愿,与萧山白头到老…就不该见风云有难便动摇了心意…结果呢?!谁也没能得偿所愿!小荷也是如此!但…说到底…娘自己…不也是如此吗?!总要执着地爱不该爱的、心里面永远装着别人的人!所以…娘…注定无法学会忘却!年年岁岁…就只能忍受、背负!却不知…爱的背面有个魔鬼…名曰…爱而不得终成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