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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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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熙嗅到新鲜果汁的甜蜜滋味,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她对果汁的口味并不挑剔,直接就指着裴铭远左手边的橙汁说,要喝橙汁。裴铭远看出她没有心思选,就把蓝莓果汁递给了她,“喝这个吧,这个对眼睛好。”

“嗯。”颜熙怔了怔,接住果汁,坐到了沙发上。

今天是来探病的,颜熙一直想细问,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铭远示意她喝果汁,颜熙只好随便喝了一口,缓了缓,才找了一个话题,“裴教授,赛迪亚本来是要和我一起来的,结果,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颜熙局促地两手团握在一起。

又想到刚才心神不宁地进来,结果把带来的鲜花丢在了车上,心里更是懊恼。

裴铭远双腿叠起,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黯然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我老了,身体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很正常。”

说到自己老了,裴铭远的声音又暗淡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老,只是心境使然。颜熙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相对而坐,裴铭远没有说自己的病,而是直接提起了那次让他备受打击的钢琴课。

“上次的钢琴课,阿man弹得很好,有的学生说,他比我弹得还好……锦溪,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裴铭远稍稍抬眸,望着颜熙问

颜熙眉尖微蹙,突然就明白了裴铭远为什么一直这样消沉——原来他以为被自己的学生比下去了,所以才这样啊!

“裴教授,我不这样认为。而且,我相信只要是有思想的学生,都会对阿man和你的琴艺有理性的认识。”

“噢?”裴铭远半眯了眼,眼神里带着点点的兴趣。

颜熙接着说道,“裴教授,论起弹钢琴,自然是您弹得好。您多年来在钢琴方面的造诣,怎么能是我们这些小辈可比的呢?而且,那天阿man弹琴的时候,我仔细听了,他……确实像是许久没有摸过琴了。只不过,他一气呵成,感情充沛掩盖了他技巧方面的缺陷而已!”

“嗯,说得不错。”

裴铭远的脸色终于阴转晴了,重新恢复了潇洒自如的气质。

他利落地站起来,赞叹道,“锦溪,我看你这悟性,将来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啊!”

“裴教授,您这样说,我可不敢当。”

颜熙觉得自己也就是热爱音乐,至于成名成家的事,她还没有想过。

裴铭远把颜熙的话想了一会儿,重拾了信心。

其实,作为一名有声望的声乐系教授,他并不是没有分辨力。那个阿man是什么水平,他心里很清楚。可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尤其是那天颜熙为了阿man跟他发生了争执,更让他心里难受。

索性直接开始休假了。

现在颜熙主动来看他,他的病先好了一半。等听了颜熙的话,他的心里更是畅快不少。

心境直接影响人的行为。

裴铭远心情好起来之后,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睡衣,心里就觉得别扭。

他跟颜熙说等他,自己直接去楼上的卧室里洗脸更衣。

颜熙再看到裴铭远的时候,就看到西装笔挺,儒雅俊逸的裴教授了。

裴铭远踏踏地迈步下来,炯然的目光带着邀请,手臂微扬,“锦溪,来,我们弹一首《卡农》。”

颜熙怔了怔,明白裴铭远是想和她四手联弹。

能和自己的教授一起弹琴,说起来是一种荣耀。

更何况,裴铭远的精神很好,就像病痛完全消失了一样。她不能搅他的兴致。

“好啊!”

颜熙走过去,极自然地躲开了裴铭远的手,伶俐地准备了两个琴凳,然后,坐在琴凳上等裴铭远。裴铭远看颜熙躲着自己,本来有些怅然,这时,又看她一直对着自己笑,也就不以为意了。

两人并排而坐,对方的气息可辨。

颜熙吸了口气,排除杂念,酝酿感情,抬手,落到了琴键上。

说实话,每一次坐在钢琴前弹奏,颜熙都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事,现在终于实现了,她怎么能不珍惜呢?

而这一切是裴铭远帮她实现的。

当时她扮成苏锦溪的模样,古怪丑陋不说,什么音乐基础也没有,完全是得到了裴铭远的推荐和赏识才进了国际音乐学院。可以说,没有裴铭远,就没有她的现在。

《卡农》是好听又不难弹的曲子。

尽管颜熙走神了,却也弹奏得十分悦耳动听。

“刚才在想什么?”

裴铭远突然问,颜熙有些措手不及。

“裴教授,我……我自已罚自己,我再弹一遍啊!”

“再弹一遍可以,但不是罚,而是为我演奏一遍。”

裴铭远稍稍转头,抬眸看颜熙。两人的距离不过二三十公分,他这样看她,就像有聚光灯打过来一样,明亮而炽热,颜熙紧张地红了脸。

“裴教授,我弹琴吧。”

只有在弹琴的时候,才能忘记周围的一切。

颜熙不再看,也不再想裴铭远就坐在身边,而是把心思集中到了钢琴上。纤巧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像是一个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精灵,看得裴铭远呆住了。

这次,颜熙真入了神,曲毕,手仍然放在琴键上,久久没有移开。

裴铭远的视线停留在颜熙身上,修长的大手几次从膝上移开,终于什么也没有做。

他怕他做了什么,就会破坏了他和颜熙之间美好的一切。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最后,再也坐不下了。

直接走到了窗前,手扶在窗玻璃上,颓然的低下了头。他和颜熙之间隔着师生的关系,也隔着十三年的岁月。他和她,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颜熙,你和云漠之间,就这样分了?”

裴铭远低低地问了一声。

颜熙坐在钢琴前,把这句话听得清楚。如果换作几天前,她一定回答说,她是要和云漠分开的。可是,自从她和云逸见过面之后,她的感情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她再也说不出今生不见云漠,不和云漠在一起的话了。

颜熙站起来,走到裴铭远的身后,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想了很久才说话,“裴教授,我这次来香港的时候,我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云漠的。可是现在,我又被心底里的感情驱使着,想要再次向他靠近……”

*

这已经是阿man第十次走到门口张望了。

别墅的保安看到这样一个贵族绅士来回在门口走,心里疑惑又不敢多言。裴铭远吩咐过,有女客要来访。可是,这女客的司机竟然有这样大的派头。他们实在是不敢管。

假扮成阿man的云漠久等颜熙不出来,心里不免懊悔。

早知道就陪她一起进到别墅里了。

选择了给她自由和尊重,却让自己在这里受煎熬。

这样的爱……实在是……艰难。

裴铭远送颜熙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阿man还有他那辆超级耀眼的跑车。

眸底一沉,他再次问道,“阿man就开着这辆车送你来的?”

刚才在别墅里,裴铭远留颜熙吃饭,颜熙一定要走,还说阿man和他一起来的。因为上次惹他生气了,不好意思进来。颜熙说阿man开车送她过来,刻意地没有说是什么车。

裴铭远现在看到了阿man的车,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他一向清高,他的别墅和车都是用自己的薪酬买的,并没有用裴氏的分红。

可是,阿man这辆代表着年轻不羁的跑车完胜了他的宾利车,这让他的心里怎么也不舒服。

——“教授。”

阿man扬扬手走过来。

他的目光在颜熙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这才对裴铭远说道,“教授,有人说,您不去上课,是在生我的气呢!所以,我有心来给您认错。可是,我又怕贸然闯进去,打扰了您休息,所以,我一直等在门口,不敢进。”

阿man的话说得委婉客气。

裴铭远听了轻哼一声,就不再理会。

颜熙跟裴铭远道别,转身看到跑车内的鲜花,只能叹了口气。

——“苏锦溪,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颜熙正要上车,突然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她循声望去,竟然是裴芸芸。裴芸芸穿一件明亮的黄色连衣裙,LV价值百万的手包在阳光下醒目而别致。而且,最让颜熙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在她的身后,跟着云逸和另外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

颜熙心想,裴芸芸真是恨她恨极了,竟然能在孩子们面前说出这样粗鲁的话来。

“苏……不,我应该叫你金颜熙。”

裴芸芸几步上来就拉住了颜熙的手臂,“金颜熙,你倒是善变,一会儿扮成美女勾引云漠,一会儿又扮成苏锦溪来诱惑我哥,你可……”

“阿芸,你……够了!”

裴铭远上前拉开了裴芸芸。

阿man不动声色地把颜熙拥进了怀里,打开车门,让她坐到车上。

自己沉着脸,不置一声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裴芸芸自己觉得还没有闹够,在她那个阶层,每天豪车看惯了,起初并没有在意阿man的跑车。这个时候,看颜熙稳稳地坐在里面,白裙衬托着雪白的皮肤,像公主一样凭添了几分贵气。她的心里恼火地喊起来,“金颜熙,你的本事可真大,就是会勾引有钱人。像你这样的女人,每天……”

“住口!”

阿man突然打开车门出来。

厉声制止了她。

裴芸芸在父母那里,兄长那里受到的是万分宠爱。这个时候,被陌生男人呵斥,怎么能受得住呢?

她不明就理地扬起头,高声问,“你是谁,你别以为开个跑车就了不起,告诉你,我们裴家这样的跑车可以买几千辆,几万辆,你在我这里,没什么可骄傲的!你的那些钱,也就哄哄金颜熙吧,在我这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阿man双手轻揣在裤兜里,静静地等着裴芸芸说完。

他犀利的眼神躲在墨色眼镜后面,幽远又不失强悍。

裴芸芸说到最后,自已不由地降低了音量,像是害怕一样。

“你们家再有钱,也弥补不了你身上的缺点。你没有什么可倚仗的,你这样,只会让人鄙视。”“你……你混蛋,你……”

裴芸芸几次疯狂,扬手就打,不想被阿man握住了手腕。

裴芸芸用力挣扎,她燃烧着怒火的眼神盯着阿man,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到最后,她突然脸色煞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好自为知吧!”

阿man松手,甩开了裴芸芸。

裴芸芸身子一软,差点摔倒。裴铭远扶住了她。他注意到自己妹妹的脸突然就白了,心里觉得蹊跷,一定要给她找医生。

这时,裴芸芸让下人把两个孩子带进了家里。

看着自己儿子走了,她再也忍不住了,抱住裴铭远就哭,“哥,那个人是云漠,他是云漠。”

裴铭远惊愕,“你说阿man是云漠?”

裴芸芸一边哭,一边点头。

她呜咽着说道,“哥,就是云漠,我跟着云漠这么多年,他的眼神,他的耳朵,他的鬓角,还有他这次没有加以修饰的下颌……是他……没错,是他,就是他。”

裴铭远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他一直觉得阿man的发声特点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现在他才知道了,原来阿man就是云漠啊!

云漠为了挽回颜熙,宁可变声,自毁容貌守在她的身边。他这样的深情,有哪几个人能比得上呢?

*

颜熙坐在阿man的车上,想到裴芸芸对自己的诋毁,心里又烦乱又难受。

她从来没有想过勾引云漠,也没有对裴铭远有过什么想法。

她出身寒微,但是,从不贪图富贵。

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能和云逸在一起,能学学音乐,做一个志趣高雅的人。

——“别想了,别人的话,都不必放在心上。”

阿man一边一车,一边说道。

颜熙看看他握着方向盘,十分地专注,就忍着不说。

阿man别过头,看到她低头不语,突然就说道,“走,我带你去江边透透气。”

“阿man,我不用你管。我不去。”

“呵呵,你的人在我的车上,不去,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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