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口气,倒像是不清楚内情。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面上看不出什么,笑着端茶杯喝茶,才道:“你也别怪老三,他年岁也不小了,看太子,孩子都有了,他至今连个正妃都没有,如今心思萌动也是一件好事,要不是你拦着,朕必定早就给他指门好婚事了,也没来的拖到这会。再说,吴阁老那个长女朕是见过一面的,生的好,性情也和顺,又是嫡出的正经闺秀,与老三相配也是不错。”
张德妃凤眼微眯,眼中带笑,面上却是有些忧愁模样:“那孩子臣妾也是见过的,的确是才貌双绝,但是......女子太过于美貌总不是一件好事,古人都说‘娶妻娶贤’,臣妾是怕寿儿心思不端正,反倒是害了他......”
张德妃算不上极其美艳的女人,但她有一种令男人心生爱怜的保护欲,这并非是楚楚可怜的做派,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从进宫起几十年,皇后的娘家虽然因着先皇遗训入不了朝堂正室,其实力也只是空有名头罢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将这样的皇后放在眼里,但张德妃却对皇后从始至终都是恭恭敬敬,责骂问罚也从来都是安静聆听,从不出言反驳或是有所置喙。在皇帝看来,她就是宽容谨慎、贤良淑德的一个女子,即使张德妃再三要求皇帝不要将她捧得太高,可越是这样,皇帝就越是觉得她与众不同,后宫这么多的女人,只有张德妃能够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做到如今的四妃之一,靠的可不仅仅是皇帝的宠爱,这需要灵活圆滑且心思缜密的一副好头脑、还得将皇帝的心思脾性摸得透透的,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最起作用,才能到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朕看来,爱妃的容貌比起任何人都更甚一筹,却说出这样的话,爱妃莫不是在自谦?”皇帝带了一丝揶揄,透出几分愉悦,看得出来他此时心情不错。
张德妃假意一愣,随后拿花枝轻轻拍打在皇帝的脸上,娇嗔道:“陛下——”
花枝上的杜鹃花瓣被这一下纷纷掉落,带着清冽的香气袭来,皇帝心头松快欢愉,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其余的女官宫人见后纷纷退到外殿。
被‘打’后的皇帝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心情更加好起来,笑着道:“你这小性子,和刚进宫的时候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张德妃这下倒是真的微怔了片刻,不过皇帝将她抱在怀里,自然是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臣妾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陛下护着臣妾,恐怕臣妾早就......”张德妃说着,突然住了口,随意道,“其实寿儿的事,臣妾也想过,难得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又是身份家世都十分相当的,这门婚事也是再好不过,可臣妾总是觉得......”
她欲言又止,皇帝直言:“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就是。”
“多谢陛下恩典。”张德妃得了口谕这才放心说了出来,“臣妾觉得吴阁老身处高位,国之栋梁,倘若结亲,想必定有人会说臣妾是想借此图谋些不该肖想的东西,臣妾自己也就罢了,只是寿儿品性正直,臣妾是怕他被人这般污了名声,到时候心中难免忿然,苦了他自己承受,也苦了吴家的姑娘——总是后悔莫及的。”
她目光幽然,面色彷徨,语气凄然自恕,看在皇帝眼里就是一个为孩子的将来担心忧虑的母亲而已。
“陛下的意思臣妾是明白的,寿儿眼下是心底装着人,眼前看不到将来的事,倘若以后会后悔,臣妾宁愿让他现在恨我,也不愿意看他以后痛苦。”
她语气凄然,一副柔怯却又无比坚定的模样,皇帝忍不住动容,缓了一缓才道:“你的心思朕明白。”
“朕也不是无心之人,既然寿儿有这个心思,那朕也不能不成全,”皇帝沉吟片刻后道,“不过吴阁老的长女年岁不过十三,还得两年才能及笄,老三比她年长十岁,却还是要再等上一等,却不知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愿不愿意。”
皇帝的胞妹福寿公主,在先帝在位时,因为填补国库亏空,特地将福寿嫁给了盛家,盛家也是上道,隐晦地以聘礼为由先后送了五十万两白银进入宫廷,公主一朝嫁入,先帝大喜特赐皇商之姓,盛家的地位从末流的商户一跃成了盛京的贵胄皇亲,很是风头无两。
因为先帝时期的公主少之又少,年纪大的都三十五了,小的也才七八岁,从里头挑挑拣拣终于扒拉出了这个身份卑微的福寿公主,将她的身份从三品原乡公主提到了一品福寿公主,风风光光地嫁入了盛家门户,却也因此被盛京私传为‘卖身公主’。
要知道那时候的福寿也才不过十三岁,连及笄礼都没有行过就匆匆嫁人了。
皇帝就只有这么一个胞妹,因为生母出身卑微,即使是皇子公主也受了不少的白眼冷遇,因此兄妹二人的感情非常要好,直到现在福寿公主也时常进宫探望皇帝,二人言谈犹如民间兄妹,十分热络。
那时候的福寿是迫不得已,如今的吴家嫡女却是因为两情相悦,情况虽然不一样,但因着这一层关系,让皇帝有种感慨的错落感,加上其后的利益关节,他也不得不关注这个事起来。
“陛下宽厚,寿儿知道您这样体贴他,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张德妃巧笑盈盈,“毕竟臣妾说了不算,还得陛下您发话才行——”
态度谦卑,却又不失优雅,仪态万千,让人不禁挪不开眼,沉醉在她醉人的微笑里。
皇帝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你放心,寿儿孝顺乖巧又明事理,朕对他的期望不比你少半分,婚事自然也要多次慎重,是寿儿喜欢的也是再好不过了,这次你就听朕的。”
张德妃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缓缓道:“那臣妾就替寿儿多谢陛下的体恤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