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用手做出抽自己嘴巴的样子,说:“说错了,说错了,不好意思。咱谁也不叫,就咱哥俩,好吧?咱们多久没聚了?你晚上不是也没事吗,就是有事,你这状态也干不了啥了,还不如喝点酒放松一下,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说着,他把老七扯了起来。
在饭馆落座,武文杰想叫啤酒,老七说要白酒。
武文杰同意,说要一瓶老白干,俩人一人一半。
见他要酒的这副豪爽气,老七终于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行啊,哥们儿,在生产一线确实练人啊,瞧你,一张嘴就要半斤老白干,厉害呀。”
见老七笑了,武文杰也乐开了:“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没敢多要,你要觉得可以,咱俩要两瓶,怎么样?”
“两瓶就两瓶,一人一瓶,个人包干,不喝干,不算完。”老七答应道。
“好嘞,咱俩可说好了,如果哪个先喝倒了,另一个得负责把他送回去。对了,谁喝倒了,谁就睡到你下铺。”武文杰定下规矩。几回喝醉后,如何爬上他的上铺,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老七看着武文杰那一身带着油污的工作服,还有脚上的那双钢包头劳保鞋,面露夸张的嫌恶表情:“啧啧,那还是争取让你放倒我吧。你这一身要是睡到我床上,我那被子褥子还有法要吗?”
“瞧瞧,瞧瞧,”武文杰指着老七一身干净的衣服说,“才到科室没几天,就瞧不起我们一线员工了,嫌我们脏了,嫌我们臭了……”
老七知道武文杰是在逗他,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说实话,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上科室早了。你知道我现在有一种什么感觉吗?就一个字,飘。”
“还没喝酒,你飘什么呀?”武文杰故意打岔。
“我是说,我在一线待的时间短,突然到了科室,总觉得工作上没根没底,有种飘的感觉。
“就说我这次的那个设计,你可能也看过方案了,单就设计水平说,不敢说多高,但至少不差。现在的问题在于,用咱们最好的设备,用咱们最好的技术,却干不出来。刚才我就跟劳模常在争执,我说让他再上点心,哪怕先给我对付出来那个精度,也行啊。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如果让他蒙,弄个十次八次,没准能蒙出来一回,但那个不算工艺。这次弄出来了,下次未必弄得出来。技术水平高的能弄出来,水平不够的就弄不出来。我是心里起急,才跟他硬怼的。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人家劳模常说得也在理。我承认,我确实对基层的情况了解得不够。看你在一线,又苦又累又脏的,整天还有操不完的心,但这样确实挺接地气。”
这番话,就是这些天一直闷在老七心里的,一说出来,他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武文杰给老七满上一杯,再给自己满上。
“咱哥俩真的好久没喝了。”老七先端起杯子,说道。
武文杰没吭声,举起酒杯晃了晃。
老七跟武文杰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武文杰见老七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老七,说实话,当时听说你要调到设计科,我心里挺羡慕的,要说嫉妒,也有吧。其实我也有机会,听他们说,早先设计科也找过我们主任说这事,而我们主任让我当班副的目的,就是想把我留在车间。我当时啥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车间太重用我了,受宠若惊吧。跟车间把协议一签,这车套就给我拴上了。后来,我们主任知道你要去设计科了,才把这个底细给我透了。对我来说,要说不后悔,也不是真的。但你能去,我确实为你高兴。去设计科,你应当是比我更合适的人。”
老七吃了几口菜,又主动跟武文杰碰了一杯:“原来在车间的时候,我挺烦那个环境的,又脏又乱,人还闹腾。但现在到了设计科,我又怀念起那一年的实习生活了,觉得在车间一线,确实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武文杰笑了,“看来真是缺啥想啥,要不咱俩换换?”
老七笑了:“我倒真是想换呢。不过,我的活你肯定能干,但你现在是一线小领导,你的那个活,我可未必干得了。”
说着,他突然一歪头,冲武文杰的身后招手。
武文杰随即回头一看。
“呀!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