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房习惯了不公平待遇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谁吃什么好的都轮不大她们就是了。可一连十几天都差别待遇,三房的人却不愿意了。
叶海利觉得自己是家里挣钱最多的,就算开小灶,也应该有自己一份,叶茵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方家结亲了,有道是水涨船高,她这个叶家的姑奶奶应该受到照顾才是,蒋氏则是觉得王氏肯定在炖鸡的时候带着几个孩子偷嘴过了,心里也跟着憋了一口气。
然而最先爆发出来的,却是四郎。
四郎发现,自从大哥受伤之后,娘亲对自己管束的更加严格了,下了学堂之后不让他出去玩,还天天把他关在房里让他背书。他委屈的去找爹告状,可爹爹非但不帮他说情,还板起脸来要他好好念书,甚至还会抽查他的功课,如果他答不上来,就会被罚写大字!!
他的日子简直都要过不下去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反正就算他念书再辛苦,每次看到自己能上学堂而小五去不了,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让他不能忍的是,大哥明明每天在家里躺着,可吃饭的时候却比所有人吃的都好,娘说,为了大哥,家里可是每三天就要杀一只鸡呢!
可这鸡除了爷偶尔吃上几口之外,其它的部分全都被大伯娘变着法子做好之后,进了大哥的肚子!
凭什么他每天要辛辛苦苦念书,还要被先生训,被爹爹罚,大哥却能整天躺在床上,还有鸡吃?!
这不公平!
于是,这天晚上,四郎看着叶泓宇的鸡汤小馄饨,再看了看桌上没有一丝肉末的土豆炖茄子,终于爆发了——
他把碗筷放在桌上,拉着蒋氏的衣角,有些委屈的道:“娘,我不要吃这个……”
蒋氏起先心里一惊,可这几天她心里也憋着气,所以也没好气的道:“赶紧吃饭!你不吃这个吃什么?!”
四郎原本就任性,忍了这么多天基本上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被蒋氏这么一说,便开始耍赖:“我不吃这个!我不吃涩茄子!我要吃鸡汤面!我要吃馄饨!要吃荷包蛋!!”
“你吃什么吃?!”蒋氏挑眉呵斥,“小孩子家家的,谁教你挑食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天天啥活也不干,还有功了?你凭啥吃面条、吃荷包蛋?!吃闲饭你还挑!!”
“老三家的!你这话说给我听呢?”张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娘,您看您这多心了不是?”蒋氏赶紧陪笑道,“咱家谁不知道您老劳苦功高,我们怎么孝顺您都是应该的!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说话给您听啊!”
“你少跟我来这套!”张氏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当面话说的比谁都好听,背后就不是你了!我也知道你心里不满很久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用不着借着训孩子拐弯抹角的!!”
蒋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她偷偷看了一眼叶海利,见对方依旧闷头吃着饭,就明白对方也有让自己把话挑明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蒋氏心里立刻就有底了,她把牙一咬,整个人豁出去了道:“既然娘你这么通情达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其实刚才张氏让她“有话直说”,不过是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可她没想到蒋氏竟然真的借坡下驴,她更没想到的是,蒋氏为了避免她反悔,竟然用“通情达理”四个字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后面强行压制的话根本没法说出口!
吃了个闷亏的张氏盘着腿坐在床上,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搁,黑着脸道:“你说!说不清楚你们娘仨今天晚上谁也别吃饭了!!”
“娘!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就说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蒋氏也豁出去了:“您和爹是长辈,我们当小辈的怎么孝敬您那都是天经地义的,这不管到哪儿都没的说!可我没听过这当长辈的还要孝敬小辈的!”
“孝敬谁了?我让你孝敬谁了?”张氏把眼睛一横,“老三家的,你也不用跟我藏着掖着的,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不就是看着我大孙子这几天又有病又吃药,心里不舒坦了么?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的!我花钱给我大孙子治病怎么了?老三家的,那可是你亲外甥,你就那么狼?!看他伤这个样子你就不心疼?!泓宇他平时怎么对你的?那可是一口一个三婶的叫着,这会儿花点银钱你就在那阴阳怪气的,你良心呢?!”
叫三婶怎么了?
我本来就是他三婶!
要是他能给我钱,我叫他祖宗都行!
蒋氏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道:“娘!我是看着泓宇长大的,哪能不舍得银子给他看病呢?!可这寻常人家断了腿,不过是打了夹板在床上躺躺,养好就好了,之后还不都是利索的下地干活?可您看咱们家,来来回回的郎中请了好几个,药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这话一说完,张氏眼皮子立刻跳了一跳。
蒋氏这话算是戳到她心坎子里面了——
叶泓宇这些日子吃药的钱都是叶老爷子从她手里拿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请郎中、来回的车马费、抓药吃药,老爷子耽误功夫的钱,这些加在一起已经花了20多两银子了,眼瞅着上次拿回来的药用的差不多了,再去抓药,又要花去好几两,虽然家里有些积蓄,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这么吃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蒋氏见她不说话,便明白自己的话还是起了效果,便继续道:“娘,咱家日子虽然还行,但毕竟也只是寻常庄户人家,泓宇他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少爷,这有病也没有必要富养着。吃药啥的咱就不说了,可家里统共就那么十几只鸡,这才多少日子,就已经杀了四只了!就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全给他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几天啊,难道家里的鸡吃完了,还要去外面买着吃不成?”
四郎一直靠在蒋氏身旁默默的听着她说话,听到“就给他一个人吃”的时候不乐意了,忍不住嚷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鸡蛋,我也要吃馄饨面条!大哥每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我还要念书,我最辛苦,好吃的应该给我吃!”
蒋氏没想到四郎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赶紧伸手在他后背用力拍了两巴掌:“胡说八道什么?你念书有什么辛苦?有好东西应该给你爷你奶先吃才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那么不懂事!小小年纪怎么那么护食呢?!”
四郎这几天被蒋氏收拾的够呛,当众挨了打之后破天荒的没有哭闹,而是靠着蒋氏哭的一抽一抽的,蒋氏似乎还不解气,犹自在那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训斥。
叶泓宇靠坐在床上,看着碗里的馄饨,只觉得胃里心里都堵得不得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蒋氏今天闹着一出不过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嫌他看病花钱多,另一个就是不满他吃小灶。
“嗯,我不生气,你说吧。”叶泓宇的声音和蔼极了,可在场的大人都在这和蔼中听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只可惜四郎却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那碗香气扑鼻的馄饨,于是想也不想的道:“我是听我爹和我娘说的。”
“哦?那你爹是怎么说的?你这么聪明,一定记得很清楚吧?”
被从小当做榜样的大哥夸聪明,四郎显然很得意:“我爹说,爷连着找两个郎中不正常,于是跑去问了孙郎中,又问了县里的杨郎中,想知道大哥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叶泓宇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一旁面色讪讪的叶海利,轻声道:“想不到三叔竟然这么关心我……”
不等叶海利做出反应,他转过头,继续对四郎道:“那四郎,你爹问了大夫之后,大夫怎么说?”